子钰再不回来,这大汉的天是…晴不了了。
端容贵妃一身蓝色裙裳,行至近前,看向那面色颓然的中年帝王,端过一碗稀粥,道:“陛下,这是太医院开的补益气血的药粥,陛下服用吧。”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端过粥碗,说道:“这几天听着太后的懿旨,没有去内书房,”
为了防止崇平帝再去内书房勤政,冯太后索性就下了懿旨给崇平帝的宫人以及端容贵妃,谁让崇平帝再去内书房,她就重重惩治谁。
端容贵妃道:“陛下,国事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不能急的。”
崇平帝道:“是啊,但青海那边儿的求援奏疏,这几天应是雪片一般递送过来吧。”
他的身子的确不适宜再废寝忘食,但也不能不管。
端容贵妃道:“陛下,子钰在这两天也就回来了吧,有他在,这些没什么的,他什么时候让陛下失望过?”
这几天,这位容妃娘娘类似的话,不知说了多少遍,安慰着崇平帝。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说道:“这次还不一样,我大汉已经连败两场了,虽然朕没有看奏疏,但也知道朝中这几天定是沸反盈天,议和之声四起了。”
连续吃了一小一大两场败仗,大汉群臣早就对西北战事生出一些恐惧。
“现在就是等子钰回来,朕要听听他的看法。”崇平帝面色微顿,轻声道:“西北一败,江南的新政会不会受到影响?”
现在越想是越觉得当初自己是自作聪明,为何要派子钰去江南,南安去西北,原本借着平安州大捷而推行的新政,前途再次黯淡下来。
端容贵妃清眸忧色密布,抿了抿粉唇,柔声说道:“陛下,你也不必太过忧心了。”
崇平帝低声说道:“国事艰难,朕如何不忧心?”
就在这时,戴权一脸喜色地从殿外跑来,禀告道:“陛下,陛下,卫国公回京了。”
“什么?”崇平帝放下手中的粥碗,惊声说道。
戴权轻轻应了一声,面上见着一丝讶异。
此刻的神京城,轩敞的官道上,数百缇骑头戴斗笠,身披蓑衣,扬鞭往来,策马奔腾。
官道上荡起半人高的泥水,向着两侧乌青郁郁的深深蒿草溅去。
贾珩与陈潇进入巍峨的神京城,此刻街道上行人稀少,而一股股雨水将青石板洗刷的一尘不染。
“哒哒……”
马蹄声碎,引来一些酒肆中食客争相张望,心头就是惊讶。
而随着城门校尉处传来的消息,整个神京城都在为之轰动。
卫国公回京了!
“咱们这会儿先去哪儿?”陈潇勒着马缰绳,控制着速度,问着一旁的少年,轻声说道。
贾珩面色沉静,道:“你领人去锦衣府,我从安顺门进宫。”
这时候,崇平帝只怕都快要等急了。
此刻,随着时间过去,贾珩回京的消息,则迅速在京城中扩散开来。
汉廷的文武群臣也不由生出轻快之念,卫国公终于回来了。
不管有多少成见,现在的西北局势离不得卫国公来拿主意。
宫苑,福宁宫
贾珩自安顺门进宫,在内监的引领下,在朱红宫墙高立的一条甬道上向后宫而去,此刻斗笠蓑衣下的蟒服,也渐渐为雨水湿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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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行几步,进入殿中,立身在廊檐下。
这时,端容贵妃已经在几位女官的簇拥下迎着,以丈母娘看女婿的目光,道:“子钰,回来了。”
贾珩刚刚放下斗笠,解开蓑衣,道:“见过容妃娘娘。”
端容贵妃清冷的目光柔和几分,说道:“子钰,这一路辛苦了。”
说着,拿过手帕,递将过去,说道:“擦擦这脸上的雨水,这一路上风尘仆仆的。”
“娘娘,我没事儿。”贾珩并未接过帕子,而是问道:“圣上呢?”
“这会儿还在宫里。”端容贵妃纤声说道。
贾珩整容敛色,快步向着殿中而去。
“儿臣见过父皇,父皇万岁万岁万万岁。”贾珩拱手一礼,向着那铺就着褥子的软榻上的中年帝王拜见道。
此刻,崇平帝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一路冒雨而来的少年,面色激动,声音中似乎有着魂牵梦萦的呢喃,说道:“子钰,你来了。”
贾珩心头一跳,快行几步,近前而去,说道:“父皇,朝廷在西北的事儿,儿臣已经知道了。”
崇平帝叹了一口气,苍声道:“十万大军,全军覆没,六万京营骁果,我大汉为之伤筋动骨啊。”
贾珩道:“父皇,国事唯艰,父皇龙体要紧。”
这会儿决然不能流露出半分自得之意。
崇平帝目光灼灼地盯着那少年,说道:“如今朝堂是战是和,子钰你是什么主张?”
这时,端容贵妃也从不远处过来,清丽玉颜见着一丝轻快,说道:“子钰,和陛下说说你的看法。”
贾珩没有急着回答,而是目光灼灼地看向那中年帝王,问道:“父皇还想打一场吗?”
崇平帝道:“朕…朕,如今国事艰难,京营大败于西北,岂能再打一场?”
如果有可能的话,他自然想打赢过来,一举荡平青海蒙古,但现在还有机会吗?
念及此处,不由将目光投向那少年,说道:“如果父皇想打,那就还可再战。”
崇平帝:“……”
默然片刻,说道:“主不可因怒而兴师,如今朝廷经不起折腾了。”
贾珩朗声道:“西北边军先败,京营大军后败,诚然,我大汉是败了两场,但京营尚有一战之力。”
崇平帝心头砰砰直跳,目光盯着那少年,声音愈发沙哑了几分,说道:“子钰,你有多少胜算。”
“兵事凶险,事关军国大事,谁也不敢说十成十的把握。”贾珩面色默然,说道:“儿臣这是一种担忧。”
“担忧?”崇平帝皱了皱眉,凝声问道。
贾珩道:“女真这次派了一位郡王前往青海蒙古,与和硕特蒙古暗通款曲,甚至诱兵之计,葬送我征西大军,经此一事,两国联系势必更为密切,女真刚刚新败,不可能再兴兵来犯,等我大汉休养生息完毕,将要面对西北与辽东的双面夹攻,那时候局势更为艰难。”
崇平帝默然片刻,沉吟道:“子钰所言甚是,女真这次就是打着在西北生事,吸引我大汉目光的主意。”
端容贵妃听着两人叙话,也渐渐松了一口气。
子钰果然是有办法的。
崇平帝又忍不住问道:“此仗可有胜算,京营…实在是经不起折腾了,那红夷大炮……”
这几天,他让戴权派人偷偷打听,京中有人说南安此败是因为没有携带红夷大炮,可红夷大炮携带不便,也不好深入敌境吧。
其实,这种说法是南安太妃在受到冯太后训斥以后,与柳芳之母孙氏等人商议过的避重就轻说辞,目的是洗清南安身上的嫌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