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斜角屏风的秦可卿,听着自家丈夫与冯太后对话的清朗声音,秀眉之下的目光闪了闪,忍不住看向正坐在宋皇后身旁的高挑少女。
那位公主这会儿玉面含喜,清眸湛然,目光几是一瞬不移地看向……自家夫君,那是她的夫君。
这位咸宁公主跟着夫君去了一趟河南,回来之后,突然就成了现在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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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安太妃对着一旁的贾母笑道:“老姐姐,珩哥儿现在是愈发了不得了。”
“也是皇恩浩荡,圣上给着他们机会。”贾母笑了笑,低声说道。
魏王妃严以柳瞥了一眼那少年,英气眉眼中见浮起思索,这就是王爷时常在家中提及的那位贾子钰?
王夫人听着贾珩与冯太后的对话,眉头紧皱,手中捏着的佛珠攥了攥,面色淡漠,心思莫名。
齐郡王、楚王、魏王这时叙着话,看着那少年,齐郡王那张白白净净的胖脸,脸色冷沉,绿豆大的小眼见着寒光。
这时,命妇、王妃绣墩坐列之中,北静王妃甄雪身旁的水歆,拉过秦可卿的手,柔声道:“干娘,云姑姑她们怎么没有来呀?”
秦可卿笑了笑,说道:“她们在家呢。”
说着,抬眸看向甄雪,只见华服衣裙的丽人,玉颊红润,容色焕发,一颦一笑都是明媚动人,而眉眼之间浑然不见前几日的惶然、担忧,轻声说道:“甄家妹妹最近气色好了许多,北静王爷的事儿,最近怎么样?”
甄雪玉颜如雪,被对面丽人盯着,心头有些发虚,柔声道:“王爷那边儿有了准信,心头倒也定了一些吧。”
甄晴艳丽玉容上笑意繁盛,接话道:“妹妹,还要多亏了子钰,让他没少操…操心,妹妹可要好好感谢感谢子钰才是。”
心道,妹妹现在这般宛如枯萎的牡丹,得了滋润、浇灌,还真是多亏了贾子钰。
妹妹,一次与无数次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甄雪秀眉蹙了蹙,美眸现出一抹茫然,旋即,那张秀丽玉颜见着羞恼,瞥了一眼自家姐姐,这个时候当着人家夫人的面说什么呢?
秦可卿螓首点了点,倒也不疑,华艳不输甄氏二妃的芙蓉玉面上见着浅浅笑意,轻声说道:“夫君与北静王爷同殿为臣,两人忙的都是军国重事,夫君他操心一些也是应该的。”
而甄晴过来凑到秦可卿身前,自是为那些诰命夫人所见,而恰恰就是甄晴的目的。
南安太妃正在与贾母说着话,见此,脸色就是变了变,心头不由涌起一股担忧。
这甄家和贾家原就是世交老亲,原本以为那贾珩小儿是个六亲不认的,不想现在关系又是这般近乎起来。
“干爹现在和太后奶奶说话呢。”水歆扬起粉腻如雪的脸蛋儿,糯声说道:“娘亲,等回去之后,让干爹给我讲故事好不好?”
甄雪闻言,揉了揉水歆额头的刘海儿,嗔怪道:“你干爹现在忙着都是朝廷的大事,哪有时间给你讲故事。”
秦可卿笑道:“王妃,歆歆既然爱听故事,等明天有空了过来府上就是了。”
甄雪连忙推辞道:“那多不好意思,小孩子贪玩成性,哪能都由着她的性子?”
“自从我认了歆歆为干女儿,夫君还没有见过歆歆,怎么也该见上一面才是。”秦可卿道。
看向“引狼入室”的秦可卿,甄晴凤眸闪过一丝了然,笑了笑,说道:“妹妹是啊,歆歆喜欢和她们家的小姑娘玩闹,明天领着歆歆过去就是了。”
见甄雪仍有几许疑虑,甄晴轻笑说道:“明天,我也没什么事儿,与妹妹一同过去。”
那混蛋对她做出那等混账事儿,过了几天,怎么也得做出一些补偿才是,不说其他,来日东虏战事,也得让王爷有着用武之地。
贾珩与冯太后简单对话几句,也没有多留,而是与魏王、梁王离了长乐宫,前往宗室勋贵以及文武大臣用宴的熙和宫。
一场生日大宴,至傍晚时分方散,先是各家诰命夫人乘着马车返回宅邸,而后前殿的诸位大臣也陆陆续续离了宫中。
贾珩则被崇平帝留下对扬州之行耳提面命了几句,离了宫苑。
“永宁伯。”就在贾珩沿着宫墙高立的宫道向外而去,身后传来女官的唤声,正是咸宁女官知夏。
贾珩回眸望去,恰逢一只纤纤玉手挑开马车的车帘,现出一张柳眉星眼,冷艳清绝的脸蛋儿。
贾珩近得前去,笑了笑道:“咸宁。”
咸宁公主轻声道:“先生上车,咱么等会儿去往府上。”
贾珩点了点头,见左右并无什么人,挑开车帘,登上马车,马车内里空间轩敞,四方放有冰鉴,通过下方装有一个铜盆盛放融化的水,比着外间倒要凉爽一些。
贾珩看向咸宁公主,低声道:“咸宁,等到了家中,你劝劝她,她这些年流落江湖,也不知经历了什么,让她去长公主府上,让你姑姑好好劝劝她。”
先前已经约好,让咸宁去宁国府劝劝陈潇,不过太子遗嗣的事儿,还不能让咸宁知晓。
咸宁公主点了点头,将螓首靠在贾珩肩头,握住贾珩的手,轻声道:“先生,等会儿我就去劝劝她。”
想了想,清眸蕴起莫名之意,道:“先生,刚才我瞧见秦姐姐与荣国太夫人一行已经回去了。”
贾珩面色微滞,轻声说道:“这个时候了,也该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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咸宁公主转将过来俏脸,打量着那清隽侧颜,轻声道:“等会儿到宁国府,我见见秦姐姐,先生觉得怎么样?总不能过其门不见,倒也失了礼数。”
与那秦氏终归是要见上一面,就算不能亲如姐妹,也不应有着龃龉才是。
贾珩温声道:“芷儿,咱们等到了府上再说吧。”
鉴于咸宁的一些性情……嗯,先前怎么让咸宁去劝陈潇?
咸宁公主看向那面色沉静,目光幽远的少年,低声道:“先生放心好了,秦姐姐先进的门,我是后来的,我都是当她为姐姐的。”
心底也生出几分有趣,先生也有害怕的时候呢?
说着,凑到近前,呢喃道:“先生?”
贾珩一愣,转眸望去,却见少女凑近唇瓣,也有些无奈。
咸宁既然敢当着晋阳的面,在桌子底下玩着柱上舞的游戏,那么遇上可卿以后,谁知道会不会搞出什么其他的花样?
但现在也顾不得这些,轻轻抚上咸宁的肩头,为在大海中茫茫不知迷途的小船领航。
宁国府,傍晚时分,后厨所在院落之中,装扮素雅、简单的厢房中,陈潇坐在竹凉席上,手里拿着蒲扇正在轻轻扇着,几案上放着切好的一牙牙西瓜。
少女一边儿低头吃着西瓜,一边儿在心头不停复盘。
在心底复盘着前日的几次交手,想要下次打架找回场子。
就在这时,外间一个嬷嬷唤道:“大爷,你过来了。”
“嗯,萧厨娘呢?”
“在屋里呢。”
简短的对话依稀传来,陈潇冷眸闪了闪,放下手中的西瓜,连忙拿起手帕擦了擦嘴,方便等会儿动手,只是刚刚起得身来,却见那少年已然进入屋内。
陈潇容色清冷,问道:“珩大爷,找我还有什么事儿?”
继而,一道高挑明丽的人影闪入眼帘,那张清丽的脸蛋儿见着熟悉,不由心头一愣。
“潇姐姐?”咸宁公主进得屋中,一眼瞧见那着粗布衣裙的陈潇,出言唤道。
陈潇拧了拧秀眉,清冷目光恍惚了下,心湖之地似有不少回忆翻涌而起,当初那个在自己身后缠着教武艺的少女,现已亭亭玉立,而容貌几是没有太大变化,唤道:“芷儿妹妹?”
咸宁公主快行几步,捉住陈潇的手,脸上满是欣喜,唤道:“潇姐姐,果然是你,你这些年去哪里了?”
陈潇不由看了一眼贾珩,却见那少年朝自己使了个眼色,面色微顿,心湖生出一股异样。
我和你很熟吗?这就使着眼色。
但也大致明了贾珩眼神的意味,有些事儿还是不能让咸宁知道。
看着故人重逢,眉眼欣喜的堂姐妹,贾珩笑了笑,轻声说道:“你们先说着话,我去外间看看。”
待贾珩离去,咸宁公主与陈潇叙过离后别绪,问道:“潇姐姐,你怎么会在先生的府上?”
陈潇轻声道:“机缘巧合,没了盘缠,见着宁国府招人,就进来。”
寻找太子遗嗣的事儿,自然不能与咸宁叙说。
咸宁公主看向玉容清丽的少女,心头轻轻叹了一口气,柔声说道:“姐姐,这些年还没有释然吗?”
陈潇看向对面的少女,道:“释然什么?”
咸宁公主斟酌着言辞,轻声道:“潇姐姐,当年的事儿,我虽不知道细情,但父皇他绝不会那般。”
陈潇默然了下,道:“芷儿妹妹,上一辈的恩恩怨怨,咱们不要再提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