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南,汝宁府,罗山县
正是子夜时分,夜色笼罩着大地,万籁俱寂,县衙旁的一棵老槐树上,几只老鸨发出几声凄厉的啼鸣,在静夜中传至极遥,而阵阵凉风吹动着县衙门楼前的灯笼,喑哑之声不时传来。
后院厢房中,床榻上,牛继宗抱着两个星月坊的青楼女子,正自吭呲吭呲忙碌着,忽而这时,从屋外寒风中依稀传来惨叫声,让牛继宗身形一顿。
“怎么回事儿?”牛继宗囔囔说着,听着外间的喊杀声,心头生出一股强烈的不安,提起裤子,出了里厢。
“牛将军,牛将军,不好了,贼人杀进县城了!”
恰在这时,一个胖衙役提着灯笼,惊慌失措地来到后院,唤着牛继宗。
“这是县城,驻扎数千大军,有什么贼寇敢来撒野?”牛继宗听到这喊声,口中怒骂着,然后看向那提着灯笼的衙役,正要喝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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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旋即这话就被堵在喉咙里,抬头望去,只见高墙之上的天边,火光在官军驻扎方向亮起,几乎染红了半边天,这在漆黑夜色中几是一眼可见。
“这......出事了!”牛继宗面色大变,喃喃说道。
继而喊杀声、惨叫声以及刀枪碰撞声,齐齐大作,由远及近,分明是县衙周围也有贼寇和官军交上手。
此刻,在县城西南的一座老校场改建营房中,一顶顶支起的帐篷中,正在熟睡的河南都司的官军,还未来得及拿起刀枪反抗,就在睡梦中发出一声声惨叫,继而四下是噪杂的脚步声,以及通天火光。
正是鸡公山的贼寇在高岳手下三十六位核心兄弟带领下,趁着官军熟睡之机,通过早就挖好的地道,分成数股冲进官军驻扎的营帐,一进营帐,放火烧杀,官军顷刻大乱。
至于河南都司的中高阶将校则因为正搂着星月坊的女子在罗山县衙的几家客栈睡觉,而并未宿在营帐,这下子兵卒不成建制,也就无法形成有效反抗。
而城门楼处同样传来喊杀声,潜入罗山县城的贼寇杀散守城官军,而城外的麻六以及高岳手下弟兄丁景衡、项大海,领三千人迅速接应城内,第一时间还能就杀散了城门的官军。
河南都指挥使郭鹏、都指挥同知彭国麟、都指挥佥事董伯鼎,则被困在一家名为“悦来”的客栈中,而这所客栈正是汝宁知府钱玉山为河南都司将校嫖宿安排的居所,此刻正被高岳手下素有勇猛悍将之称的老六马亮,领着百十人围攻。
都指挥同知彭国麟刚刚出了客栈门就被贼寇所杀,而都指挥佥事董伯鼎也被乱军围攻而死,
唯都指挥使郭鹏领着两个马弁,骑上马,打算冲出重围,但此刻整个罗山县城乱成一团,郭鹏骑马也不知往何处而逃。
罗山县衙,牛继宗眺望着驻军校场的彤彤火光,粗犷面容上不知何时爬上一团惧色。
贼寇进城,这可如何是好?
就在这时,县衙周围响起“铛铛”铜锣的敲打声以及梆子声响,分明是有人在齐声鼓噪,制造混乱。
“将军,不好了,贼寇冲进来了。”就在这时,一个着官军号衣的将校跑将过来,面带惊慌说道。
牛继宗正要说什么,忽见惨叫声自前院传来,继而是刀枪相碰声、惨叫声在静夜中交织在一起,分明是贼寇与罗山县衙的官军正在交手。就在这时,见着摇晃的灯笼从月亮门洞而来,几个衙役簇拥着汝宁府知府钱玉山。
“牛将军,贼寇冲将进来了。”
牛继宗急忙上前,拉住钱玉山的胳膊,声音隐约见着发颤道:“这是哪里来的贼寇?他们怎么进来的,还有校场的火光?郭都指挥使呢?”钱玉山急声道:“这些贼人,下官也不知怎么冒出来的,好似凭空出现的一般。”
原本鸡公山贼寇早已掘好地道,通过地道进来高岳的七八百弟兄。
“郭指。(本章未完!)
咸宁:她怎么就……就这般笨呢?
挥使呢?”牛继宗急声问道。
钱玉山垂头丧气说道:“下官不知道啊,牛将军,我们快逃吧。”
“这时候往哪里逃,来人,取我......”牛继宗正要说取我甲胄、兵刃来,忽而就见一阵火光而来。
“嗖嗖......”
忽而,从墙头上扔过一根根松油火把,继而是口衔钢刀的贼寇跳将下来,分明是从里间向外接应着贼寇的,见着钱玉山和牛继宗二人,都是一愣。
“这是当官儿的!”其中一个贼寇喊道。
而后大批贼寇黑压压地向着钱玉山冲将过去钱玉山吓得双股战战,向一旁跑去,道:“快,拦住他们!”
拦路的衙役愣怔了下,还未抽出腰刀,当时就被砍翻在地,发出一声“杀猪般”的惨叫,而这一声惨叫无疑让钱玉山随行的四五个衙役大乱。不多一会儿,就被大批贼寇砍杀当场。
钱玉山见到这一幕,只觉亡魂大冒,双手拱起,“噗通”一声跪下,说道:“好汉,好汉饶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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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哥,这是个官儿,嗯?这青色官袍,还有云雁,好像还是汝宁府的府尊大人。”这时,瓮声瓮气的声音响起,只是隐隐带着嬉笑之意。
而其他几个贼寇,已经进了厢房和拿了兵刃的牛继宗交手在一起。
牛继宗多年养尊处优,纵是手持雁翎刀,又如何是这些贼寇的对手,没有多久,钢刀就架在脖子上,面色发苦,被反剪着胳膊,押了出来。“八哥,这好像是条大鱼,听里面的窑姐说,还是朝廷的伯爵爷,唤牛继宗的。”头上包着黑色头巾的高个贼寇,拽着星月坊的女子,来到灯火通明的庭院中,冲着那为首的贼寇说道。“你们放开本官!”牛继宗剧烈挣扎着,怒喊道。
这时候,被一众贼寇唤着八哥的魏嵩,扯下面巾,这是一张平平无奇庄稼汉的面孔,沟壑和法令纹都很深,冷冷看了一眼牛继宗:“将这厮捆将起来,一会儿带给大哥,说不得还有用处。
这等朝廷伯爵,哪怕杀了祭旗,也比寻常小校提气。
众贼寇高声应着,然后寻了条绳索,死死捆住了牛继宗。
高个贼寇看着花枝招展,花容失色的星月坊女子,搓了搓手道:“八哥,这两个......”
“都特娘什么时候了,还惦记裤裆那点儿事儿!先把人看将起来,最后少不了你的,现在押着咱们的府尊大人去见大哥。”魏嵩瞪了那一眼高个贼寇,冷喝一声。
那高个贼寇嘿嘿笑着,出言吩咐着两个手下押解着两个衣衫不整的星月坊女子进入厢房。而随着时间过去,天将明未明之时,罗山县内街道的喊杀声才稍稍一停。
松油火把点亮,照耀在县衙衙堂亮若白昼,条案之后,坐在太师椅上的黑面大汉,面无表情地望着下方跪着的黑压压众人,一言不发。
正是高岳,列于左右的则是其部众,而堂下正跪着牛继宗以及汝宁知府钱玉山,还有几个河南都司的将校。
“大哥,姓郭的被兄弟们堵住了。”正说话间,一个身形粗胖,面带横肉的青年,阔步进入衙堂,其人名唤雷宪武,同样是高岳的三十六骑之一,排行第四。
说话间,押着河南都指挥使郭鹏进得衙堂。高岳看向下方的郭鹏,面上现出一抹笑意,说道:“郭都指挥使,咱们也是老朋友了吧,当年高某在岳阳时,郭都指挥使还是卫指挥使,这几年战功赫赫,升迁河南都司,为正二品大员,真是风光无限啊。”
郭鹏面色忿恨地看向坐在衙堂后的黑面中年,冷声道:“高岳,本官奉劝你的放了我等,否则,朝廷大军一到,你这些贼人即刻化为齑粉!
“郭大人,到如今还在摆你都帅的派头。”高岳轻轻一笑,给魏嵩使了个眼色。
魏嵩心领神会,狞笑一声,抡圆了胳膊向着郭鹏脸上扇去,伴随着阵阵闷哼,不多。(本章未完!)
咸宁:她怎么就……就这般笨呢?
时,郭鹏吐出几颗带血的牙齿,鼻青脸肿。
被贼寇按跪在地上的牛继宗看到这一幕,心头凛然,这他娘的落在贼寇手中,还有命在?心头已是后悔不迭,将南安、北静还有柳芳挨个问候遍,他好好待在神京就是了,何必要来趟这趟浑水?
而汝宁知府钱玉山则是吓得两眼一翻,似是晕了过去。
高岳沉喝道:“郭大人,河南开封府现在还有多少兵力,都是怎么在何处布防,兵力几何,领兵之将都是何处,还不从实招来!”
说着,一拍惊堂木。
这一幕多少有些滑稽,贼匪审讯官军,但周围几个贼寇都是哄然大笑,拍手叫好。
郭鹏此刻冷冷看着高岳,却一言不发,如今已落贼手,说什么都难以保全性命,不如守口如瓶,在开封府的家小还能得以保全。
“看来郭大人是要充英雄好汉啊。”高岳冷声说着,看向一旁的马亮,说道:“寻夹棍来,好好招呼招呼郭大人。”
“好嘞。”马亮笑着应了一声,然后领着两个人,就从被俘虏的差役那里寻到了夹棍,然后拖着郭鹏就去刑讯。
高岳瞥了眼,下方晕死过去的汝宁知府钱玉山,淡淡道:“将钱大人泼醒。”
一个汉子应道:“大哥,这里无水。”
“没水你不会想办法?”高岳冷声道。
那汉子嘿嘿笑了一声,道:“那就给钱大人尝尝童子尿。”
说着,就解着腰带,就要朝着钱玉山脸上浇着。
众人都是哈哈大笑,一个黑脸的汉子笑道:“老李,你还童子尿?
钱玉山“适时”醒转起来,连连道:“大王,饶命,饶命!使不得!”
说着,看向高岳,苦着脸道:“高大王想要知道什么,下官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高岳挥了挥手,示意手下兄弟退至一旁,沉声道:“钱大人,汝宁府有多少官军,还有最近几路官军的行军路线,都和高某说说吧。”
钱玉山面有苦色,道:“大人,汝宁府的官军可都在这儿了,至于其他几路,分属军机,下官又非领兵将领,如何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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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大人,莫要打马虎眼,你既统筹辎重,就要协调汝宁府治下州县供应军需,你告诉我你不知行军路线?”高岳拿过签筒上的红牌,冷笑一声了,猛地仍扔下去,朝着钱玉山砸去。
就在这时,络腮胡子的汉子俞纶,猛地一脚踹在钱玉山身上,将其踹翻在地,骂道:“狗官,老实点儿!”
蹭地一声,钢刀抽出,已架在钱玉山脖颈儿上,怒喝道:“说不说?!”
钱玉山痛哼一声,钢刀加身,这位大汉从四品的知府,胖脸上现出惧怕之色,连连说道:“下官知道,下官知道。”
牛继宗此刻在不远处跪着,紧紧闭上眼,暗道一声完了。
随着钱玉山叙说,条案后,正自头戴斗笠,身穿蓝衫的邵英臣,提笔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