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错。整个江南都在走私,根本不过市舶司,朝廷如何分一杯羹?”罗贯中淡淡道。
“这些问题,为什么从来没人跟朝廷禀报?就算江南人都参与走私,那些地方官呢,他们可是外地来的流官,为何也视而不见?难道都同流合污了?”老六匪夷所思的问道。
“外地的流官,不是被你爹杀了么……”罗贯中揶揄道。
“罗老师,别这样说。我家老头子杀了魏观就后悔了。”朱桢苦笑道:“再说,那么多官员,总有人会禀报吧?”
“是啊,那么多官员,总有人会禀报吧?”罗贯中阴阳怪气的重复一句,又幽幽问道:“那为什么你父皇不知道呢?”
这话就说的太明白了——天下所有奏章,都要先递送中书省,中书省给朱老板什么,朱老板才能看什么。中书省不给的,朱老板自然就看不到了。
“你是说……”朱桢咽口唾沫道:“都被中书省压下了。这么大胆的么?”
“不然嘞。”罗贯中皮笑肉不笑道:“能听信某些人的鬼话,轻易关掉各处市舶司,就说明这么多年你爷们都被蒙在鼓里。”
“艹……”老六忍不住也爆了句粗口。
其实他也早就有所猜测了,不然以父皇恨不得雁过拔毛的缺钱劲儿,怎么可能轻易放过市舶司这棵摇钱树呢?
他忽然又想到一层道:“这么明目张胆的大规模走私,怕是瞒不过崇明岛上那位备倭总兵官吧?还有各处沿海卫所的指挥使们,不把这些人收买住,怎么能愉快的走私?”
“这个我就不知道了,也不好乱说。”罗贯中淡淡道:“只是以前朝旧事来看,不买通了官兵,确实不便走私。”
“嗯。”朱桢再也坐不住,起身来回踱步道:“管他们是不是了,料敌从宽总没错。”
“也就是说,整个江南都上了他们的贼船,从地方到朝廷,从官府到军队,都有他们的保护伞,整个体系已经十分完备,针插不进、水泼不入了。”他面现苦笑道:
“所以先生说,重开市舶司,没戏。”
“正是。”罗贯中颔首道:“这个体系有极强大的生命力,所以到了大明它也很快重生。谁要想虎口夺食,就要面临整个体系的反扑。等闲钦差,肯定落个粉身碎骨。当然殿下身为亲王,不至于,最多就是头破血流。”
“先生未免太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了!”朱桢却站住脚,两道粗眉一挑,瞪起圆圆的眼睛道:
“说破天,就是帮见不得光的走私犯!最多再加上几柄保护伞!就像天下无敌了?怎么可能?本王就不信这个邪!”
说着他对罗贯中道:“我已经让人,将江南所有的大户,都请到了镇江。等回去就跟他们会一会!”
“是么?”罗贯中不禁心下一惊,要是殿下没忽悠自己,那说明他早就认识到症结所在,而且真打算把这个难题解决掉。
“倒是没人敢不给本王这个面子,该来的都来了。”朱桢笑道:“到时候,还得先生这个老熟人作陪啊。”
“唉,好吧。”罗贯中无奈点头。这下不知多少旧相识,要戳自己脊梁骨了。
“要是他们不给本王加双筷子,那海贸这碗饭,就都别吃了!”朱桢一拳砸在桌子上,斩钉截铁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