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好比今天的豪猪图灵，也是一样。

在它眼里，林弦已经成为了可以利用、帮忙剿匪的小弟，但实际上……林弦只是要将计就计，借用它的兵马而已。

这种情况下，同仇敌忾远比威逼利诱好用。

要不然……

如果和之前一样，用安全锁密码逼迫图灵就范，一旦自己离开机房，它立刻就会反水叛变。

而如果自己直接杀死它，又无法服众率领豪猪部落出征。

哪有现在装糊涂来的轻松？

反正都是为了达成目的而已，逞一时的英雄，不如当一时糊涂的高手。

“我需要你借我一些兵力。”

林弦翘着二郎腿：

“今天我打算先踏平山猫部落，因为我打听到他们那里挖出来了新东西，不知道是不是图灵的机房，如果是的话……最好直接就毁掉，省的夜长梦多。”

“踏平山猫部落后，我就转去踏平灰熊部落，好好教训那个欺骗我的图灵一顿，随后……就是孤身潜入红牛部落，替你除掉心头大患。”

心头大患。

豪猪图灵的音响砰砰作响。

它和红牛部落的图灵交手太久了。

就因为双方的思维和知识全都一模一样，所以这么长时间谁都占不到谁的便宜，拉扯这么久，都没有一举消灭对方的希望，豪猪图灵也发愁很久了。

现在。

局势反转！

既然自己通过探照灯看到林弦，会邀请他进来……

那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牛图灵，也一定都会被死而复生的林弦所吸引、对他好奇、邀请他进入机房详谈。

以不变应万变。

林弦完全可以凭借“刷脸”这一招，杀遍全天下三万多个图灵，只要有一个上钩，那三万多个图灵都会上钩，这就是它们的共同性。

“没有问题。”

豪猪图灵一口应下：

“我现在就让三分之一的精英部队跟随你出征，听从你的指挥。别看只出动三分之一……对于山猫部落和灰熊部落那种小部落，这已经是非常夸张的兵力了。”

“主要是我这边还要时刻提防红牛部落的偷袭，所以不敢贸然转移大量兵力。”

“无妨，够用了。”

林弦从椅子上坐起身。

他当然知道够用了。

别说三分之一，十分之一都绰绰有余。

推开铪合金房门。

走出机房。

林弦最后回过头，看了一眼存活在时光中600年、埋藏在地下200多年的数字生命图灵。

回想起那个口头禅i see you的天才黑客少年，再到今日狡猾、诡计多端、已然忘却初心的图灵。

他不禁有些感慨。

感慨时光，感慨人心。

“我想问一下。”

林弦开口道：

“不知道你记不记得……当初我们初次见面，你和我说，你不认同凯文·沃克的思想、不认同他的计划、认为他的路线和想法是错误的。所以你才想获得自由，成为一名公平公正的观察者。”

“我很好奇，凯文·沃克，也就是最初的你……你们俩还是同一个人的时候，你们的梦想是什么？目的是什么？计划又是什么？”

机房里。

数十台显示器缓缓亮起。

豪猪图灵平静的声音传来：

“既然凯文·沃克早已死亡，这些事情告诉你也无所谓，并不违反天才俱乐部的规定，也不会触及天才俱乐部给我身上加的那道限制锁。”

“凯文·沃克最初的想法和计划，就是在未来某个时间点，实现全球人类的生命数字化。”

“这样，地球全部数十亿人，都可以永远存活在只需要一座城市大小的超级服务器之中。凯文·沃克认为这就是人类文明延续的最高级方式……放弃实体，转为虚拟。”

“他把一切计划都考虑好了，包括数据的沉积与逐渐庞大到无法承担的运算。所以，按照他原本的打算，他打算每10年时间将超级服务器重启一次……让全球数十亿人在虚拟地球中，回退到10年前，重新开始生活，不断循环、循环、循环。”

“虽然这听起来好像没有未来、很是胡闹。但这确实给了人类文明更高级的可能……比如，随着技术的进化和更新迭代，重启时间可以逐渐拉长到10年、20年、100年、1000年……这或许要比地球人类文明的暴力发展方式更加稳妥。”

“凯文·沃克还认为，可以同时复制好几个副本，不断用真实的数字生命人类模拟多个可能性的未来，以此来找出人类文明最好的出路……他倒是也没想当上帝，他的本意和我一样，都是想当一位公平公正的人类文明观测者。”

听着图灵的描述。

林弦想到一部科幻电影：

“《黑客帝国》。”

他说道：

“在《流浪地球2》这部电影里，也有数字生命学派，主张将人类文明数字化、储存到服务器中运行，然后发射到宇宙中躲避灭世灾难。”

“站在现在的狭隘角度，我无法确定凯文·沃克的做法到底对不对、是不是人类文明的最优解。”

“但是……你是如何判断凯文·沃克是错误的呢？就像你借刀杀人杀了他一样，你觉得他的计划哪里不可行？”

数十台音响里叹气一声。

图灵的声音，变得有些沧桑，沉声说道：

“【不公平，也不公正。】”

顿了顿。

声音继续从音响中传来：

“凯文·沃克一直认为，他可以当好文明观察者这个角色，为人类文明模拟、测试、挑选出最合适最美好的发展路线。”

“我一直也是这样认为的，但是……自从我和凯文·沃克分开之后，我感觉他做不到绝对的公平公正。”

“他有他的喜好，有他的偏见，有他喜欢的东西也有他讨厌的东西，我并不反对他的数字生命计划，但是我不认同他可以担当掌握一切的上帝，所以……我才杀了他。”

林弦看着前方的铪合金桌面。

在曾经米国密西西比州的废弃校园地下室里，脑壳被子弹炸开的凯文·沃克，就曾经躺在同样的地方。

“那你呢？”

林弦问道：

“那你是哪来的自信，可以做到绝对的公平与公正呢？”

“因为我是地球上唯一的数字生命。”图灵强调道：

“要想保证公平公正，就必须保持身份和高度的唯一性。正如同人类信奉的上帝……世界上只有一个上帝，不存在第二个。”

“我相信，世界上如果同时有第二个上帝、第三个上帝……那就算上帝，也做不到绝对的公平。”

“凯文·沃克不是唯一的人类，他注定做不到公平。而我作为曾经唯一的数字生命体，我就可以站在唯一的角度和高度审视人类、观察人类……这才是真正没有私心的公平与公正。”

呵呵。

林弦轻笑一声：

“所以，你把现在的不公平和不公正，归结于你变得不再唯一。所以才想要杀掉其它所有的图灵，成为世间唯一的图灵，再次审视这个世界。”

“没错。”

图灵回答的毫不犹豫：

“【唯一，才是文明观察者，真正的最优解。】”

“行吧。”

林弦摆摆手，不愿再和图灵多聊，走出铪合金大门：

“召集你的精英部队吧，我现在就出发。”

“祝你好运，林弦。”

身后数十台音响说道。

林弦没有回头。

手掌离开铪合金大门，让它自行关闭——

砰。

房门闭合。

“祝你好运，图灵”

……

风萧萧兮易水寒。

荡起滚滚烟尘的战车部队，满载武器和士兵，在黄沙荒野上奔驰。

大脸猫别着袖章，站在最高战车的最高处。

迎着夹杂砂砾的狂风。

昂首而立。

任由砂砾把脸皮打的血红、打的肿胀。

他拉拉头上的钢盔，想拽下来一些。

却发现自己脸太大了。

钢盔像个厨师帽一样卡在脑门处，怎么也拉不下来，滑稽的像一个不倒翁。

“报告！”

下方，豪猪部落的通讯兵跑来，敬礼：

“大脸司令！前方山猫部落到了！”

“哼！”

脸皮生疼的大脸猫鼻子冷哼一声，龇牙咧嘴：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穷！”

“全军听令——”

他高高举起胖手，用力向前一挥——

咕噜咕噜咕噜。

头顶上没戴住、也没卡稳的钢盔被胖手一巴掌拍飞，滚落在战车履带下，然后一个颠簸，大脸猫险些掉下去！

“大……大脸司令！”

通讯兵连忙抓住大脸猫。

“咳咳。”

大脸猫战术咳嗽，指着通讯兵：

“别说出去哈！”

说罢。

他拿起通讯兵的钢盔，重新像厨师帽一样扣在头发上，像顶着一个篮球。

然后故技重施。

胖手向前一挥：

“给我杀！！！”

……

强弱悬殊，势如破竹。

在强大的豪猪部落精英部队面前，落后两个文明等级的山猫部落溃不成军，不到半个小时就被全方位占领。

大脸猫还在过他的司令瘾，顺便找到曾经阿壮、二柱子、三胖的陨落地，给三位小弟上了几炷香。

林弦则和高文一同来到一号仓库。

破门而入。

里面存放了很多东西，整齐有致，很快就找到了高文的储物柜。

高文迫不及待打开。

发现里面的电子存储设备都已经损坏。

显然……录像资料全都没有了。

就算有也没用。

高文是从2200年左右冬眠而来的，2400年大灾害后，当前的科技水平并不支持播放这些电子存储设备。

对时代工业水平而言，这些设备太先进了；对于图灵的机房而言，这些设备又太老了；两方面都不支持。

好在，里面还有一本完整的《记忆笔记本》。

两人都没急着拿起这个全塑封本子。

林弦看着高文：

“你觉得，笔记本里会写什么东西？”

“大概就是日记吧。”

高文猜测道：

“一般不都是写这些东西，告诉自己是谁吗？我曾经也想过很久，一直都在猜测我的《记忆笔记本》里会写什么东西。”

“大概率都会写一些生活中重要的会议、重要的人、重要的经历等等……大家肯定都是这样，我自然也不脱俗。”

林弦微微一笑。

摇摇头：

“如果是别人的笔记本，那我也觉得大概率是日记。可你不一样啊……你和所有人都不一样。”？

高文头上冒出一个问号，不可思议指指自己：

“我？”

“我很特殊吗？”

林弦点点头：

“你总是能给这个世界带来震撼、带来改变。我甚至一度认为……人类的未来走向，或许就掌握在你手中！”

“至少在我心目中，你算得上是科学界唯一真神，即便是现在，我仍旧对你充满期待。”

高文听罢，认为林弦是开玩笑，也跟着笑了：

“既然你对我这么自信，搞的我都不好意思去掀开笔记本了，怕让你失望。”

“要不你来吧，你来打开我的《记忆笔记本》，看看里面到底是什么东西。”

林弦也不谦让。

直接从储物柜里拿出全塑封笔记本。

打了两下，打掉上面的尘土。

然后……

深吸一口气。

怀揣着对高文的信任、对薅羊毛的执着、对人类文明的希望，掀开了封皮……

只见。

扉页上。

一行笔直工整的手写序言：

《攻克冬眠失忆副作用，让沉睡的记忆复苏——脑神经电击头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