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母从未提到过五长老是个男人,姬家又是女子为尊,是以姬无盐并不觉得五长老是一个女子这件事有什么好奇怪的。
倒是明明身为女子,为何伪装成男人?
乍然回头看来的老妇人,满脸皱纹纵横交错,一眼看去便知是一张饱经风霜的脸,只眉眼之间依稀还能看得出年轻模样,此刻因着愤怒面容狰狞,五官都挤压在了一处,对方愤怒吼完,却也是微微一愣,看着实在过于年轻的姬无盐,半晌,沙哑着声音问她,“你……你是谁?”
“你不是知道吗?”姬无盐一边打量面前的五长老,一边说道,“姬无盐。”
“不……”对方兀自摇了摇头,歪着脑袋从上到下将姬无盐审视了一遍,“我的意思是……你是他的什么人?”
他是谁?姬无盐不动声色地揣摩着,此处显然不是指外祖母,五长老方才说过,整个姬家,除了那个人没人知道她是女儿身。他……想必就是那个人?只是,那个人又是谁?姬无盐第一次后悔这些年来没有好好问问姬家当年的情况,以至于此刻两眼一抹黑,完全不知道该回答什么……
她背着手,硬着头皮装沉稳镇定,加之身边看起来很不好说话的庆山,越发显得她压根儿不屑于回答这个问题一般地高高在上。
五长老却是已经开始兀自分析,自言自语间,甚至并不避讳着姬无盐,“我记得当年他有一门亲事,那贱婢为他生了一个女儿……算算年纪,你却是对不上的,你是他孙辈?他成亲极晚,你却已经这般大,那就是你娘生你生得早……哈哈,真是像极了那贱婢!”
咬着牙从齿缝间挤出来的话,一口一个“贱婢”的,毫不掩饰自己恨不得对方去死的厌恶心情。
看来,这之间倒是一段风花雪月的故事。
外头,布谷鸟叫声起,隐隐约约、断断续续、甚至还有些凄厉之感。临近冬季,深夜却闻布谷鸟叫,实在有些匪夷所思。姬无盐兀自摇头,彼时在云州,自己带着岑砚出门干一些不太能与人说起的事情,岑砚负责望风,若是学着布谷鸟叫,便是“时间太久,恐生变故”,若是学着乌鸦啼鸣,那便是“有人来了,速速撤退”……
只是这小子也不知变通,这北国之都的冬季,哪有什么布谷鸟……便是那五长老也狐疑看向外头,瞬间明了,懒懒地笑,“你个小姑娘倒是谨慎,还有望风的……我说怎么敢单枪匹马站在这里同我说许多……”
狰狞骤散的容颜,眉眼狭长,依稀看得到眼底藏得很深的骄傲和不屑,说着,挪了挪身体,整个人靠着山洞壁,拢着身上破棉衣,斜睨了眼姬无盐,施恩似的,“你这小丫头挺合我胃口,说吧,你来寻我,到底所为何事?是不是他有什么话要同我说,还是说……他后悔了?”
布谷鸟还在叫。
显然,孤身一人蹲守荒郊野岭的岑小爷,已经失了耐心。
背在身后的手垂落,姬无盐朝着五长老努努嘴,言简意赅,淡漠从容,“带走。”说罢,信步温吞,转首离开。
身后女子沙哑声音连连叫唤,“你们要带老身去哪里?!啊?你一个姬家旁支晚辈,也敢这样对待堂堂五长老……啊哟!”声音骤停,姬无盐转身之际正好看到庆山嫌弃她太过于聒噪,出手了,也不知道是那件破棉衣的哪一部分,很是粗暴地团了一团,塞进了对方还欲喋喋不休的嘴巴里。他甚至担心对方吐出来,又用布带子绕着整张脸围了一圈,扎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