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是该拖家带口地进去……”有人一边兀自点头,一边喃喃,说着说着却又倏地抬头看向沈洛歆,眼神立刻就变了,后退一步,如临大敌,“那她怎么——”
话未尽,其中意思却是无人不知,纷纷避让。没多久,姬无盐这桌四周的人群一下子都退开了,乌泱泱一屋子的人,只他们这边空落落的只有当事四人,便是卖方子的男子看着沈洛歆的眼神都变得躲闪胆怯,半晌,眼珠子一转,却又上前一步,“唰”地一下夺过沈洛歆手中的那张药方,转首朝着众人扬了扬手中那张药方,“诸位、诸位……诸位听在下说几句话哈!这疫病吧,朝廷虽然藏着掖着的不让说、不让聊、不让咱们哄抢药材,就、就那个词怎么说来着?什么太平……哦,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们看看,如今哪家药铺没有哄抬药价?”
姬无盐看着他像是唱戏一般,又看了眼低着头自始至终沉默不语的沈洛歆。此刻的沈洛歆,和方才那个沐浴在阳光之下举着药方意气风发的沈洛歆,像是截然不同的两个人,手中药方被抢,她竟似浑然不觉。
她背光而站,神情落寞,阴影在屋内被拉得老长。
看戏的在看戏,唱戏的还在唱戏,“诸位,这东西它不长眼睛,不会因为诸位平日里积德行善、吃斋念佛就远离诸位,指不定什么时候和某些人一间屋子吃了茶、用了膳,甚至只是说了几句话,就被传染了这劳什子东西……”说着,回头看了眼沈洛歆,才继续挥了挥手中药方,“诸位,这个时候你们就需要一张药方,一张药到病除的药方……咱们丑话说在前头,药方只有一张,咱们价高者得!如何?”
众人面面相觑间,也不知道谁起了头,“好!我赞成!”
有了第一个,就有第二个,一时间纷纷举手赞成,“同意!我同意!今日也是晦气,怎地就遇到一个小仵作,指不定回头就被传染了,幸好有这药方!”
自始至终低着头的沈洛歆,不知怎地,突然抬头看去。她看向那处的眼神都在颤抖,捏着拳头半晌,到底是破口惊呼,“那张方子它就是假的!大家不要上当受骗!”因着用力,嗓子里出来的都是破音,暗沉、嘶哑。
却并没有人领情,指着沈洛歆就骂,“你说它是假的就是假的?!咱们凭什么相信你?你为什么没有被关进大理寺去?官府的人呢?快去报官!”
“就是就是!你个小仵作人怎么那么坏?你就是想要私吞这张药方罢了!其心可诛!”
“可诛!”
一屋子的客人,没有一个人愿意相信沈洛歆。
也许,他们也怀疑过这张方子的真实性,也许,那些怂恿着同意售卖药方的人连十两银子都不会拿出来,更别说什么价高者得了。可他们仍然站在这里,听自己想听的,信自己想信的,煽风点火、唯恐天下不乱。他们将所有的恶毒化作言语之刃,朝着一个无辜的弱女子而去。
哪怕这个弱女子这几日来为了这座城市四处奔走、劳心费神。
姬无盐努努嘴,让子秋将人拉着坐下,站起身来,挡在了两人身前。
她替沈洛歆不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