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到门口,瞧着欲言又止的薛大娘,姬无盐冲着对方笑笑,却也并不靠近,只劝着,“大娘若是无事,便早些回家去吧。此处官府办案,没什么好瞧的。”说罢,温温和和地笑着。
到了这个时候,亲眼见着衙门的大人都对着这个女娃娃拱手寒暄的样子,薛大娘如何还能不知这女娃娃非富即贵,怕是既富且贵着呢,只是这女娃娃身上没有一点架子,她也喜欢得紧,连连应着,又好生叮嘱着姬无盐早些回家莫要在外逗留了,伸出去给瓜子的手顿了顿,犹豫着又给缩了回去,讪讪一笑。
倒不至于可惜这几颗瓜子,只是疫病的传闻多少令人忌惮,这女娃娃又在里头出来……这般想着,薛大娘又忍不住后退半步,避开了去。
姬无盐却似并未注意到一般,对着对方的叮咛一一应着,才告辞离开。
薛大娘站在那里目送着,直到完全看不到对方身形,才微微叹气转身回去了,心里头的忌惮不知怎的,突然淡了几分——这小女娃娃是真的淡然啊,看起来有种初生牛犊不怕虎的莽撞,倒是让自己这个活了大半辈子畏首畏尾的老家伙汗颜……
……
大理寺一下子关进来了许多人,男男女女老老少少的都有,后头那几间本来只作午时歇息用的屋子,便如何都不够用了,一个屋子里挤了许多人打地铺,肩膀挨着肩膀地睡,幸好入夜也冷,被褥也不够,如此挤挤反倒能暖和些。只是,自然是没有人愿意和一个仵作挤挤的。
狱卒、仵作之流,原是不配在屋子里头打地铺的,大牢之中,披一件衣裳,趴在桌子上睡着,已是不错的条件,若是平日里木讷些的,便是连桌子都挤不上,只能和衣缩在角落里歇息了。
只是许四娘却是不同的,她毕竟是御史大夫夫人,身份同那些个普通的仵作不同,加之又是女眷,平日里总是受些照顾,便得了单独的一间屋子,到得后来,沈谦自请入大理寺,这俩人便同居一屋了——这对分居十数年的夫妻就在这样的情况下,同处一屋了。
许四娘虽觉这人多少有些小题大做的,但这人来都来了,却也没有赶出去的道理。毕竟,如今屋子紧张,自己若是将他赶出去,大理寺怕是还要挤出一间屋子来安置这位堂堂御史大夫。
桑吉来找许四娘的时候,并不意外在此处见到了沈谦,他甚至朝着沈谦行了礼,才转向许四娘,“沈夫人,可否借一步说话?”
这些年分居之后,已经嫌少能听到这个称呼了,许四娘微微一愣,没反应过来这一声“沈夫人”叫的是自己,反倒是沈谦,没什么好口气地拦了,“有什么话在此处说便是了。莫不是太子殿下同下官的夫人还有些私下的交情?”这话问得很是不客气,“下官的夫人”咬得极重,近乎于咄咄逼人,和平日里朝堂之上和稀泥装死的沈丁头截然不同。
像突然换了个人似的。
许四娘也不由得侧目看他,寻思着这人突如其来的脾气到底是吃了什么药,又或者是忘记吃什么药?许四娘咳了咳,提醒对方不看僧面看佛面,打狗前看看主人。
只是,分居多年的夫妻之间,早已没了丝毫默契。
她咳嗽她的,他坚持他的,叉着腰,拦在许四娘身前,怒目而视。
只是,桑吉由着他拦着,并不理睬,只越过了对方,朝着沈谦身后的许四娘又做了“请”的手势,“请。”言简意赅,却又不容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