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无盐不甚赞同,轻唤,“外祖母……”这老人家也不知道为什么对宁修远这么大意见,之前指使着跑前跑后的事情还没同她计较,这会儿言语之间又是处处刁难,也不知道自己离开后还要说什么……她不愿走。
“头发干了。”宁修远收了帕子,顺了顺披散的头发,又唤子秋,“子秋,照顾好姑娘,风大,记得窗户关好。”
这一老一少都发话了,姬无盐到底是轻叹一声,对着自家外祖母递了个“悠着些”的眼神,拢了拢衣襟往外走去,走了两步,又不放心,转身叮嘱,“外祖母,三哥也累了,您说几句就让人歇息去。毕竟,这白玉霜方糕……也挺远的。”说罢,才提着裙摆款款离去。
老夫人一噎,这死丫头……这是提醒自己要秋后算账呢。还“三哥”,哟……真甜蜜呢。
啧啧,小年轻真会,宁宁……三哥……
腻歪。
真腻歪。
腻歪地牙疼。
她在那“啧啧”着感慨,宁修远却已经在姬无盐方才的位置坐了,恭恭敬敬,谦逊又温雅地欠身,“老夫人,有话请说。”
宁老夫人收起心下戏谑,重新打量宁修远。安安静静坐在那里的年轻人,是和之前截然不同的气场,虽然温和、虽然谦虚,眼底却并无笑意,甚至多了几分强势和霸道。
那是属于久居上位者潜移默化之中养成的气势,即便并不刻意,却也会在无意间泄露出来。
只方才那丫头在场,他便敛了一身霸道,只做那个青丝绕指的男人,温柔无限。
“你既唤她宁宁,有些话我便也不必藏着掖着了。”老夫人看着茶水雾气氤氲,雾气染上眸色,眸光愈发深邃绵长。她说,“世人但凡提起这姬家少主,便想到取之不尽的财富、令人仰视的地位,仿佛……这就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人艳羡的人生。”
“那时候她还那么小……在襁褓里嗷嗷地哭。别的孩子哭了,会有父亲母亲哄着,我家那丫头……却只有一个不知道能陪她多久的老婆子哄她。母亲好不容易来一趟云州,人前却只能唤她‘夫人’,连一声母亲,都要偷偷地喊……”姬老夫人怔怔看着手中茶盏,气息起伏间,字字句句、断断续续,词不达意。
那孩子的荣光,在人前,那孩子的苦,在无人得见的暗处……无处可诉。
于是,她总觉亏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