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姑娘年纪不大,心胸不小,兴许是天高地阔之间长大的缘故,视线更远、眼界更高,得失之间自有她自己的另一套准则。今次倒是真的怒,言语之间带着几分不死不休的狠。
宁修远知道,这是为了陈老,也是为了他自己。胸膛里有股充盈感,陌生又令人眷恋。宁修远低着头勾着姬无盐的指尖,低笑,“也没什么来历。只是之前见过一个高僧给的。他说我天赋高、仕途顺,难免年轻气盛,便给了这串佛珠给我,说是压压我的心气儿……”
“我却又是不信这些的。只是后来便习惯了。”
温言温语之间,却又暗藏锋芒。
弱冠之年方过,已经位极人臣。所谓“仕途顺遂”想必也只是外人看到的,更多的莫测、危机,都在旁人看不到的暗处。高处风寒、位高跌重,旁人所见步步生莲,偏生只有自己知道,每一步都如履薄冰。
他说得轻浅,姬无盐却隐约能够猜到,能让天生不信神魔不畏天地的宁家三爷戴起这珊瑚佛珠串并产生一定的依赖心理,彼时那个更加年轻的宁修远一定也是走到了悬崖边上过。
只是时过境迁,终于尘埃落定,才道一句,不过习惯……
这些年,一定很辛苦吧。
她缓缓回握宁修远,十指相扣,对上对方看过来的眼神,眉眼弯弯,“不信神佛无妨……今生今世,你信我。”
宁修远墨色的瞳孔狠狠一颤。
从未想过,这一生会遇到这样一个姑娘,被这样一个姑娘一次次地护在身后。
现在,她一脸正色坦然说着,今生今世,你信我。眼底并无半分旖旎诱惑,却让人瞬间沦落甘愿臣服。
正午的光线从门外打进来,打在小姑娘身后,让她看起来像是沐浴着光芒而来的神女。明艳、温柔、慈悲,怜悯。却也杀伐决断。胸膛里的心脏剧烈跳动,震颤地连胸腔都疼,宁修远缓缓地皱着眉头,忍着胸腔骨骼之间隐隐的作痛,温柔应道,“好……今生今世,我信你。只信你。”
我的神明。
唯一的神明。
不畏天地不畏鬼神的男人,终于有了他此生唯一的神明。
他缓缓低头,将微凉的脸颊贴在了她的手背上:我的神明,得蒙厚爱,不虚此生。
……
最后的那坛杏花酿,到底是没有在姬家喝成。
宁修远借故支走了白行,白行心心念念都是那杏花酿,于是格外“顺手”地带走了。既遣走了碍眼的人,又送走了碍眼的酒,沈洛歆在一旁看地啧啧称奇,不得不说,要论起腹黑的程度,谁都比不上宁三爷。
这智多近妖……当真没说错。偏偏姬无盐……一遇到宁三爷,就傻了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