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如此……东宫在其中,却并不无辜。”他说,言语之间,是一如既往的温和轻缓。
姬无盐抬头看去,眼底茫然无助,张了张嘴,什么都没说出来,就像是当年在路边无家可归又无处可去的寂风,只等着有一只手能牵着他,给他一个方向。不管是哪里,总算是有了方向。
“根据卷宗之中,东宫许多下人提及的细节,都说那阵子的太子妃脾气和之前相比,大相径庭。不过很多人更加相信是因为太子妃并不如表面上那么得宠,心中难免怨怼,脾气才会越来越暴躁……起初我也是接受这种说法的,可后来在大理寺的案子中,我发现些许不对劲来。”宁修远见姬无盐搁下了筷子,便倒了杯茶水递给她,才道,“于那些下人口中,说辞难以统一。就好像她的脾气时好时坏,好的时候,便是有人当着她的面打碎了杯盏犯了错处也没有关系,不好的时候,便是从她面前走过,仪容不甚得体,都要被重重责罚。”
“也有人说,太子妃情绪不好的时候,有些像是被魔鬼控制了神魂,类似于说书先生口中怪力乱神的东西……”
怪力乱神?
姬无盐蓦地想到黑袍天师苦心孤诣弄出来的蛊……李裕齐说,上官鸢和李晏先在东宫之内卿卿我我,可依照自己对上官鸢的理解,纵然李裕齐再如何怠慢、无视、冷遇她,纵然最初的情谊半分不再、纵然只剩下怨怼和仇恨,她也不可能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所以那句话姬无盐从未入过耳。
如今想来,隐隐间看到了些许真相的影子,只是那影子终究如同水中月、镜中花,看得到,却又触摸不到。唯有一件事却是确定的,整件事情里,并不只有东宫的影子……黑袍天师、上官守护的宝藏、还有李氏皇族,又有何人无辜?
她端着手中茶杯,指尖死死抠着杯壁,指节间因着用力泛了白。嘴角抿着,唇间血色尽失……看不到的地方,像是有一张巨大的网,兜头罩下。她不怕真相、不怕未知,所有的一切总有水落石出的那一天,她只怕……来自亲族的背叛和舍弃。
自打出生起,姬无盐就被养在云州,她很少回潭州。
一来,是因为外祖母和祖父在很多观念上都不合,两人互相看不对眼,去了潭州总要听顽固守旧的祖父念叨,二来,她在上官家来说,是一个连族谱上都未曾有过记载的“外人”,往来过密的话,难保不会暴露双生女的秘密。所以,对姬无盐来说,上官老爷——她的祖父,其实是有些陌生的。
印象里,那个老人顽固、守旧,脾气古怪、执拗,行为举止很少会同人解释什么,有些一意孤行,的确是愚忠、甚至是死忠之人的模样。
左相势大,四族离心,隐隐有些不敌之力,朝廷平衡眼看着要被打破。
这个时候,皇帝让自己的某个心腹,带着自己最后的倚仗远离朝堂,也不是没有这个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