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许四娘仍没有进来。她早已怒火中烧,但自始至终仍未跨入半步,像是某种执念。
毕竟是沈家家事,古厝不好掺和,自始至终只站在边上看着。因着旁观,便更加明白那种执念。许四娘是个仵作,不管在什么朝代,仵作都是被人瞧不起的差事,若非家中实在没有办法走投无路,谁愿意干这些差事,说难听些,旁人当差光宗耀祖,仵作当差……连带着老祖宗都面上无光。
如果他们还有面的话。
便是这样的偏见过于根深蒂固,才让眼前这个女子即便是怒火中烧之际,仍不忘死死站在门槛之外。
也因此,在这之前,听说沈父沈母关系不合分府而居,古厝也是理解的。
只是今日一看,情况和原先所想的,有很大的出入。至少,许四娘看起来,才是掌握主动权的那个,而不是像传闻中那般因着身为仵作而被夫君不喜于是被赶出府去的可怜女子。
便是门外的风,拂过她的衣裙,她也伸手压下,不让一片衣角飘进这门槛之内。仿若这一道门槛,于许四娘而言,便是天堑。大约,她一直都是如此地……泾渭分明,所以沈父看起来惧怕,却仍敢在大门之内扬着脖子叫嚣着。
古厝有些好奇,不动声色走到沈洛歆身边,轻声问道,“一直……一直这样?”
沈洛歆低着头,很沉默。
曾几何时,许四娘和沈丁头,还只是这样的一对夫妻……沈丁头好美酒、好美人,偏偏娶了一位“完全不美”的许四娘,外界人称母老虎、母夜叉。
沈洛歆低着头,很沉默。
曾几何时,许四娘和沈丁头,还只是这样的一对夫妻……沈丁头好美酒、好美人,偏偏娶了一位“完全不美”的许四娘,外界人称母老虎、母夜叉,听说也算和和美美过一段日子。
只是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这对本就不被看好的夫妻,逐渐暴露出截然不同的、谁也说服不了谁的性子来。
沈丁头好吟诗,许四娘便说那是酸腐之词。沈丁头喜欢去酒肆喝一杯酒,摇头晃脑地看一场舞,又兴许只是为了有那么片刻闲暇,可许四娘就像是一头嗅觉灵敏的狼,每每就这样提着两把大菜刀直接杀上门去,没多久就用她的大嗓门将御史大夫沈大人小心翼翼掩盖在文人风骨之下的属于“沈丁头”的一切,宣扬地人尽皆知。
而那时候的沈洛歆,总是匆匆赶到闹剧现场,根本不用看人、根本不用询问,直接一手拽一个,点头哈腰着道歉,“实在不好意思,家丑扬到了外头,见笑见笑……小女这就带家父家母回去,诸位、海涵海涵……”熟稔到像是经历了无数遍的没有感情的道歉机器。
如今回想起来,对那段时光最好的总结,大抵就只有一个词,“兵荒马乱”。
如此经年累月,一对夫妻终于在互相折磨里,形同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