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武五年,大年初一,初雪,银装素裹。
刺骨的寒风中,一个臃肿的身躯费力地挪动着,时不时抬头看看天色,然后裹紧了身上的棉衣,嘴里嘟嘟囔囔地咒骂了几句,却只敢让自己听到。
上元县县令,鲁岩。
鲁岩已是花甲之龄,比已故的六合县知县周康宁也小不了几岁。
但是今天,按照惯例,他必须要赶在正午之前,到应天府府衙,给新任的应天知府秦枫拜年,可不敢怠慢了。
领导不敬,迟早是病。
鲁岩是上元县县令,距离淳化有个两百多里,一大早晨出发,到此时已经是人困马乏,但昨天是团圆的除夕之夜啊,又不能提前动身,现在被寒风灌满了棉袄,越走越觉得浑身难受。
“啊,前方莫不是鲁大人么?”忽地,身后传来一个声音,略有几分熟悉,但正在骂骂咧咧的鲁岩还是心中一凛,赶快闭紧了嘴巴。
这里距离淳化县已经只有数里之遥,若是刚才嘴里那些不干不净的东西被有心人听了去,到知府大人跟前嘀咕几句,可就麻烦了。
扭头一看,虽然对方也把头脸都包裹得严严实实,但鲁岩还是勉强辨认出来,先松了口气,立住脚步拱手道:“孙大人,久违了!去年一别,一切可好?”
“托鲁大人的福,也还过得去……”来人快走几步,到了近前,露出一个略显僵硬的苦笑,低声道:“不过今年可就不好说了,听闻咱们这位知府大人,很不好伺候!江宁县的丁歙,句容县的马兆科,都在他手下吃了亏,马大人尤其惨……那时候,这个秦枫,可还不是知府呢!现在……咱们的日子,能好过了?”
嚯!
还是年轻人敢说话!
鲁岩愣了一下,一时竟不知该怎么接话。
这话,能接吗?
“这个……”鲁岩心思电转,斟酌着说道:“秦大人年轻有为,曾在淳化县做得风生水起,如今得圣上青眼,擢升知府,必将大有作为,想来……也不至于为难我这把老骨头。只盼着能在秦大人治下兢兢业业,好好过个几年,也就是了……”
“呵,只怕没那么容易。”孙不甚摇了摇头,见鲁岩不肯吐实,便话锋一转,低声神秘道:“这次来拜年,鲁大人准备了多少孝敬?”
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