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8章 冰火两重天(1 / 2)

顾人仪不是冲动的性格,但是有些倔,想好的事情,一般人轻易也劝不动。

谢丕与之相处了几天,亲眼见到他在田间地头为了百姓的生计奔波忙碌,心中也升出一种认同感。

所谓相见恨晚,大约便是这种感觉。

眼见左右都劝不住,便说:“义山兄(顾人仪字),朝中此时本就是烫热的锅,你这封奏疏要是这样上去,便立时沸腾了。而若是非上不可,那也让我为你转交。”

谢丕是侍从室的人,可以直接接触到皇帝。

这样奏疏不经通政使司、不过内阁,只皇帝一个人看。

如果说到了皇帝心坎儿,那么自然最好,若是惹得龙颜不悦,至少外庭都不知道,不会影响朝局。

顾人仪脸色极正,一张黑色面皮颇有几分认真,或许是几日没清理,原本一个进士出生的书生官员,现在则有满脸来不及清理的络腮胡,倒像是田地里面走出的大汉了。

听到谢丕的话,他粗重的大手一挥,“不可!我此疏就是为震动二字,若是不经朝堂众人,又成了一封留中之疏,又有什么用?”

其实现在费宏带他入宫,教了他‘独对’,所以谢丕话中是什么道理他是懂的。

无非就是事情重大,即便要奏,也以影响最小为先。

不过此一时、彼一时,

他亲眼目睹数万老百姓衣不蔽体、食不果腹,心中已然是焦急万分。

什么从长计议这种话谢丕说得再好他也以为是骗人的,三代以来计议了多少代天下了,有什么用?等到计议议好了又不知又要平添多少白骨。

“义山!”

谢丕急得站了起来,“你有没有想过,陛下为什么只分皇庄和中官的庄田?伱这封奏疏上去,要陛下如何自处?”

顾人仪不避其目光中的锋芒,抬头回道:“汝湖兄(谢丕字),忠臣、圣君哪一个是好当的?为天地立心,为生民立命,这话说得容易,可天下生民百万!要为他们争一条活路,何其难也!不拼,便没有机会!”

春风吹过这座乡间破败的风亭,风亭一角还有一个写着‘茶’字的旗子飘扬,只不过时间久了,旗子缺了两个边,中间还有几个破洞,满眼望去尽是一股子衰败感。

亭子里黑皮的汉子坐着,白皮的汉子站着,他们相争一番,最后又都是说不出话来。

命数几何,如风飘荡。

不多时,田间的小路上走过来两个身穿灰袍,头戴网巾的青年小官,他们到顾人仪的面前禀报,说:“府尊,这几个乡情况都大致摸了遍,有几块沿着小沱河的田地,都是上好的良田,但分不了,也进不去,不是皇庄。”

顾人仪抬眼撇了一下谢丕,嘴上还问着:“是谁的?”

“不知道。问了几处,应当是上面打了招呼,都不说。”

“瞧,他们的骨头也硬着呢。他们都不怕,我们还怕了他们?”

……

……

京里。

王鏊按照和皇帝商量的结果,登上了英国公府的门。

国公府的院落连檐飞宇,入门是一进,转了弯又是一进,下了台阶踩在假湖中央方方正正的灰石墩上,衣袂之间带上水里生长的红绿花木香,之后才总算到了地方。

英国公落主位,王鏊落偏位,府里的婢子都是拿着上好的嫩茶叶尖儿冲水,这轻轻一抿唇齿之间便尽是茶香了。

英国公双手抄着,对待王鏊他还是客气的。

毕竟是帝师。

“无事不登三宝殿,王部堂可是我这国公府的稀客。”英国公眼神一转,带着笑意,“可是陛下那边……”

“英国公,可知海贸盈利为什么如此丰厚?”

“请部堂赐教。”

“我大明物产丰饶,能工巧匠颇多,便是小小的丝绸,内地作价一匹不过六钱银子,但海外之地则不同,似东洋吕宋,地无他产,一匹丝绸到了那里低则五两银子一匹,价高者有15两银子一匹。江南之地流传的海贸之利,十倍获之,便是这么来的。”

英国公表情复杂,大概是听得震惊,又不敢表现的太过于贪了,“……也能,看出来。部堂总督两省三地市舶司,梅记起运京师五百万两白银,如此,可见一斑了。”

“不过出海之事非同小可,便是不怕风高浪急,总归也要凑足个数千两银子买船买货。在福建,我便见过好几个人共同出资,共同分利,也有人一年便得银万两。”

英国公心头痒痒,“当真?”

王鏊继续说:“我与陛下也论及允不允许宗亲勋臣装船出海之事。按理说,小民可以做海上的生意,那么人人都应该被允许。”

“陛下是如何说?”

王鏊眯着眼睛笑了笑,他先不回答这些。

“便直说了吧,英国公。陛下欲将梅记的盈利分几成出来,譬如今年若有人占了一成的份额,那么这五百万辆便分五十万两。英国公可有兴趣?”

这事头一遭,突然之间提出来,英国公也不能马上辨出好坏,所以倒是略微停顿了下。

现在的皇上虽然年纪小,但脑子比谁都快,忽然之间分他们钱,这事情……

“当然,陛下不是白送。”

“要出银子?”

“不出银子。出田。”

英国公心中一咯噔,原来还是这个心思。

但是田产,那是几代下来好不容易积攒下来的。

而且他马上想到,田在那里就是在那里,不会飞到别处去,可要是换出去、到海上,那就不在他的手里了。

生意这件事,他也接触过一些。

说实在话,梅记说盈利500万,那就是500万?中间有没有中饱私囊?会不会是最后剩下来的才给皇上?

如果他们进去那也是一样,自己又没人在里面,什么情况完全凭人家的一张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