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天后,
在北近卫军城的郊外驻地……
一阵清风拂过村庄,让这个早晨变得更加凉爽。
“秋天要来了吗…?”
坐在T-34的炮塔上,许滨手中端着碗马奶酒,自问道。
他们撤到后方已经快一星期了。
在这些日子里,许滨过得很是快活——每天都能睡够6小时的觉、有热饭吃、能洗澡、没有炮弹折磨自己的耳朵……
以往唾手可得的生活待遇,在这十几天的边境战争里,竟显得如此可贵!
所以在忙完前些天的后勤工作后,许滨也是难得有了闲心,买了壶当地特色的马奶酒来品尝……
————
“咦呃,指挥官也太双标了……”
顺着酒香味,西蒙诺夫(SKS)就一路飘了过来:
“让我们不许再拿当地人的酒水喝,自己却讨了一碗,这不好吧?也给我尝尝!”
“我这能叫‘讨’吗?”
许滨低头,见她正双手扒拉在坦克上、两眼放光,便笑道:
“今天可是咱在阿克斯坦的最后一天!再不品尝一下民族特色,以后就没机会了”
说着,就把喝剩的半碗奶酒递了下去……
其实这种口感圆润的马奶酒不是很对胃口,他更喜欢喝带气泡的冰啤。
但酒鬼少女可不会管这些。
被禁酒数日,西蒙诺夫一看指挥官要把喝剩的酒赏赐给自己,口水都流出来了!不再珍惜半点优雅,抢过酒碗就“吨”了起来。
“啊……为什么会有人形喜欢喝酒呢?”许滨继续坐在炮塔上,托住下巴沉思道。
接着,又转头往村口街道的方向看了看……
他的“杂牌”车队已经在柏油路上整齐停好了。
谢尔曼、四号、虎式坦克……Sd.kfz罐头车……中间还混了T-90、艾布拉姆斯、布莱德利与BMP-2这样的现代车辆进去。
要说装备的抽象程度,世界上应该没有任何一支武装能比得过自己了吧?
人形们则是在借宿的民房内收拾行李、打扫卫生——这是许滨的要求。因为村民全撤到城内的安置点去睡觉了,不把卫生搞好就拍屁股走人的话,心里还真过意不去。
她们将于早晨8点前完成这些工作,然后随自己走国道一路向南,经由南方邻国开设的“特别通道”离开阿克斯坦。
只是可惜啊!还没机会和当地认识的新朋友们道个别……
许滨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听说坦克第38团的其他单位,战损也挺严重的。已于五日前被撤了下来。正在几公里外的另一处村庄里休整。
距离不远,但一直没机会去探望一下他们……
“那些伙计,现在正忙什么呢?”
自言自语着,许滨就站了起来。准备跳下坦克去队伍里巡视一圈。
可就在这时,
借着T-34车身上高高的视野,许滨发现有个熟悉的身影走进了村庄……
——那个挎着破帆布包的年轻人,也是注意到了这里。这个拥有T-34坦克的雇佣兵头子实在是太显眼了,他想不注意到都难!
“嘿!许滨!”
阿米尔笑着喊了一声,就兴冲冲跑了过来。
“哇,真的是你哎—呀!”
跳下坦克的许滨脚跟都没站稳,就迎来了对方的一个熊抱。
“听说你们今天合同到期,要离开阿克斯坦,连长就让我代表全连来送送你!”阿米尔喘了两口气后说。
接着一问,许滨才得知了3连那边依旧很忙。他们好像是有“战后总结”之类的工作要做。身为军人,还真不能由着感情想来就来。
“确实,现在还要战备呢,不能一起再见个面也是没办法的事……”
许滨笑着拍了拍他肩膀。
随后就抬手指向村头——屋外的青草地,提议道:
“我们一起去大草地上走走?”
阿米尔点头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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距队伍启程出发,还有约十几分钟的时间。
许滨和人形们告知了一声,就同阿米尔一起,来到村外的大草地上散步了。
眼前的景象很美……
草原翠绿而空旷,天空碧蓝。
随后又恰好是一阵凉风吹过,伴随着清香的泥土气息,让草丛在脚底沙沙作响。
“嗯~真舒服啊!”
做了个深呼吸,许滨不禁感叹道:“可惜阿列克谢大叔来不了。他还在…三角森林那边忙后勤是吧?”
“对啊,我前些天给他打电话唠了唠…”阿米尔说,“他一直在抱怨呢——前几个月村里种的土豆全开花了,说接下来的冬天怕是要饿肚子”
“………”
听到这些,许滨的脸也沉了下去。
作为一个“土豆狂魔”,他当然知道马铃薯开花意味着什么:饥饿、苦难…!
“刚来阿克斯坦的那几天,我还不知道你们这即将缺粮,吃了村里好几头牲口……不好意思啊!”许滨红着脸致歉道。
但淳朴的草原人民又怎么会记恨这些呢?
在不谈论国际局势时,阿米尔的表情就如初见那天一样憨厚。他摆着手笑道:
“不论何时,只要有客人来,我们就算是饿死也得把烤饼撕一半分出去。人与人之间互相帮助扶持,这已经是我们民族上千年来的传统了……”
“更何况你们国际志愿者来这边拼命,连佣金都没得挣!我们本地人要是连牛羊都不肯招待出来的话,不得羞愧死?这是跳进河里也无法洗刷的耻辱”
嘶…!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一听到“国际志愿者”这个词,许滨就把视线给别开了——自己不是白求恩那样高尚的人!冒领此等“功劳”,真的很难受,就像是做贼一样!
而面前的阿米尔,倒还没发现许滨的表情异样。他一边打开自己的破旧帆布包,一边继续讲着:
“3连的战士们,有很多礼物要送给你,作为友情的纪念。但我包太小了,就只能带来这些……”
随后,他就翻出了大大小小的礼物,一件件塞进许滨怀里:
“喏,这是巴特尔下士送你的家传怀表,他希望你能带回去,常常记得他……”
“阿布拉姆中尉送你的这本书是……《资本论》!他说上次和你聊天时,你没听过这本着作,让他有点难受。所以就把这本他做了很多注释的书送给你……哦!真糟糕!这是翻译为阿尔泰文字的版本……”
“这个军用水壶是别力克上尉的,洗得很干净。里面装满了早上泡的咖啡。不是速溶,而是那叫什么……“手冲”的咖啡粉,太贵了!我们排里的战士凑钱买的进口货。你路上慢慢喝…”
越来越多的礼物钻进了许滨怀里,它们都是那样的朴实无华。
“谢谢…!”许滨将礼物紧紧抱在怀中,致意道。
来支援阿克斯坦抗战的心有几分真假呢?他心里不太清楚;
但至少,与那些“临时战友”间的情谊绝对是真的!这是无论多少黄金白银,也无法买走的宝物。
……
最后,阿米尔把手伸向胸前,将一枚小巧的徽章取了下来……
“这是我的团徽——青年团成员的徽章,也送你留作纪念吧”
将徽章放入许滨掌心,他开口道:
“红旗上的那个人,你知道是谁吗?”
“嗯?”许滨闻言,便打量起了徽章上的人像:
“小学时,我有在什么课本上见过他……哦!列宁是吧?”
“是的!”
阿米尔咧嘴笑了起来。他很高兴许滨能认出自己的偶像。
不舍地看了徽章两眼,他又道:
“团徽背面,刻上了我的名字,朋友……”
“以后如果还有机会——在这世上的某个混乱角落相遇了,那你就把这枚徽章给亮出来!到时候哪怕是我没见到你的人,也会知道是你的!”
“啊?什么意思?”
听出这话里的弦外之音,许滨便不解地问道:“你要出国?我记得你还想在战后去考军校的,不当军官了?”
“对,我不去考军官了”
阿米尔这时突然认真了起来,看向对方说道:
“我说过,我要向你学习,许滨。我想像你支援我们阿克斯坦一样,去支援那些需要帮助的国家。也许是去给他们当工程师……或者志愿兵吧?都有可能。打完仗领了退伍金后我就要去”
“——这世上,还有好多地方的人需要帮助呢!你看:非大陆被瘟疫、军阀压迫的部落人……地中海东岸被六芒星鬼子关起来的迦南斯坦人……金字塔国,现在也是维和部队都管不过来的混乱状态……”
“我们阿克斯坦人,既然受了你们国际主义者的恩惠,那就应该回报出去啊不是吗?我们国家至少也该有一个人——去变成你们,出国去支援别人的斗争。我是青年团员,理应作这个先(锋)锋(芒),所以打完仗我就会去!”
许滨直接愣住了。
他怎么也没有想到,自己竟会这样影响阿米尔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