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进撇去茶沫,不紧不慢道:“人定胜天。”
“天塌了我们会补,水来了我们会治,山挡了我们会移。”
“连朝廷衮衮诸公都不急,我们急又有什么用?”
魏好古被噎了一下,没好气道:“范世兄,灾情当前,还是想想办法吧!”
“我能有什么办法?”
范进缓缓摇头,“无非就是多传播些正能量故事罢了。”
魏好古心中一紧,摩挲着手中瓷杯,忍不住道:“可是,光喊口号,人心迟早是要散的。”
范进看向他,说道:“这灾情能不能缓解,关键还要看朝廷,看我们那位陛下的意思。”
“可是,我听说陛下早就已经给六部下了旨,要求拨付赈灾钱粮了。”魏好古看了范进一眼,犹豫道:“可是,我怎么听说,这赈灾银还没出六部,就少了一半了?”
“是坊间以讹传讹,还是?”
范进摆摆手,“此乃实情,并非谣传。”
“谁有这么大的胆子?”魏好古一脸骇然,“钱粮还未出六部,就被漂没了一半,他们眼里还有陛下,还有我大明朝的亿兆生民么?”
范进犹豫了一下,抬手沾了茶水,在茶几上写了个‘严’字,旋即道:“这赈灾钱粮,是严侍郎带头拿的。”
“但我猜,这主意,应该是严阁老的手笔。”
魏好古不解道:“他们是疯了么?莫不是以为权倾朝野,便能取陛下而代之了么?这天下终究是朱家的天下,百官不会答应,天下百姓也不会答应。”
“好古啊,你不懂。”
范进嘴角噙着一抹笑容,意味深长道。
“我再是不懂,也知天灾当前,一切须以赈灾为要!”魏好古梗着脖子回了一句,双手背负在身后,满脸的怒色。
“所以我才说,魏世兄是世间第一等的风流人物,独独可惜,不适合做官。”
不待他反驳,范进紧接着说道:“你可知道,这是严家父子与皇上的交易?”
“交易?”魏好古一头雾水。
“没错。”
范进斩钉截铁道,“我大明朝,历来是富的富,苦的苦,若想赈灾,循规蹈矩是行不通的,非常时期,须得非常手段!”
“所谓非常手段,难道就是赈灾银未出六部就被漂没一半?”
魏好古满脸怒容,“六部拿了,下面的人就敢放开手脚拿,他们这一条绳上的蝗虫啃完,到最后还剩多少能落到老百姓手里。”
范进放下茶盏,双手笼在宽袖里,正襟危坐道:“这一次,魏世兄你可猜错了,老百姓到手的赈灾钱粮,只会比你想象中的更多。”
“最起码,六部吃进去了多少,最后全都得吐出来。”
“这......这却是为何?”魏好古惊讶道。
范进施施然道:“六部漂没一半赈灾银的事,连你我尚且轻易得知,你猜距离人尽皆知还有多久?”
言罢,范进不再多言,缓缓起身,打算离开。
“范世兄此去为何?”魏好古伸了伸手,正待挽留。
“回书房,写弹劾严党的奏折。”
范进抚摸长须,说道:“如果我所料不差,最迟明日,百官便会上疏弹劾严党,本官可不能落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