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5章 给老朱算一笔盐税账(2 / 2)

自己此前想的,是不参与进去,但奈何胡惟庸紧追不放。

与其担心以后被胡惟庸案牵扯,不如现在就拉开距离。

“陛下,从我父第一次进入宝钞提举司开始,胡相就先拿两百万贯以势压人,父亲虽然坚持住了。但直到现在,也被中书省胡相一系所隔绝。”

此话当然是提前定下,不论是宝钞提举司还是钞镜院,虽然名义上在中书省下,但从始至终,自己可和胡惟庸都没瓜葛。

“后来,行用库兑换的事情,您也应该知道,中书舍人张观策搞的鬼。那时候我还在宫里玩纸钞呢?结果就被他们一绕,找了些人前去行用库兑换纸钞、白银、黄金。要是那时候父亲万一有个错处,最后我们也完了!”

“这是第二次!”

“第三次,太子妃病重,我前来送药,结果又有人弹劾。如果那时候真有一丁点不对,恐怕还是一个死。”

“第四次,也就是最近,宝钞上的传言,结果又被胡相指认:整个京城这么大胆的只有我一个,仿佛那刘伯温真是我传的。”

苏闲说到这里,无来由有些恼火,“任谁被这么传,恐怕都放不下心结?再说了,我苏闲要传,岂会传这种找死的传言?我要传就传《盐引论》?”

“盐引论就不是找死了?”朱元璋音调拔高,“你不会以为你把盐引的来龙去脉说出去,喊着全天下的百姓吃不起盐,给咱搅弄民心就不是找死?不会吧?”

“你可知百官今天都要治你一个居心不轨、逆君反上的罪!”

苏闲道:“谈盐引当然不是找死,胡相既然说了这么多,我来说一个跟他有关的,也是礼尚往来!”

“好一个礼尚往来。”朱元璋气急而笑,“你以为如此,咱就能废掉盐引论?你以为你这样做,就能让咱治罪胡惟庸?”

他双眼呆滞的看向苏闲,仿佛在这一刻,在真的确定了对方的脑袋,是不是真跟自己的大孙一样,幼稚的让人想笑。

“你太高估你自己的能力了!”

“你也太低估盐引对咱大明的重要性了!”

“陛下,以上谈的都是我的私心。”苏闲道:“但《盐引论》的出发点,却还有公心!”

“呵!”朱元璋嗤笑道:“你心还挺大?”

苏闲仿佛听不出其话外之音,只是继续道:“盐引制度继续下去,盐引论上已经说的明明白白了。巨利之下,官商包庇,板上钉钉!”

“咱已经设立巡盐御史了?”朱元璋提醒道。

巡盐御史?

苏闲一愣,这个名字他很熟悉,脑海里不自禁的浮现一幕:

后世,嘉靖帝让严党一系南下巡盐,好像那位就是巡盐御史?

结果各路盐运使,以及负责监察的巡查御史,全是严嵩的左手和右手。

往年找不到钱。

严嵩的巡查御史一去,就给嘉靖帝多巡了一百多万两。

最后气的某人不喜反怒:“鄢懋卿,冒青烟!”

“他们拿两百万,朕拿一百万,还要朕感谢他们吗?”

脑海里想着这些。

但苏闲的话可没停下,他看向朱元璋,郑重问道:“御史台从古至今还都有呢,但满朝文武的贪官权臣,怎么就除不尽呢?”

朱元璋一愣,马皇后却是莞尔。

这句话的意思很明白,治标不治本!

“就算陛下给各路盐运使身边,每人放一个巡盐御史监察者,到最后……该怎么样还是怎么样。长久下去,反而还多了一张张饕巨口!”

“你!”朱元璋气极,“就算如此,咱现在也不可能废除盐引!”

“没让陛下废除盐引。”

“嗯?”

“只是想给陛下算一笔账。”

苏闲掰着手指头,“大明有六千万百姓。”

“一斤盐,根据各地交通不同、战乱之后恢复经济不同,两淮地区,盐场就在附近,所以一斤盐,五厘银也就是五十文。而贵的地方,一斤盐,有一分银、三分银,便是一百文或者三百文!”

实际上,现在大明的盐价,根本没有准确的统计。

苏闲说的这些,也只是取一个大概的中间值,有些贵的地方,三分银一斤盐,毫不为过。

朱元璋显然知道这些,且《盐引论》上已经说明了,交通不便的地方,官盐自然而然涨价,有的地方官盐的价格,甚至是京城的七八倍都不止!

“取最低值,就按照一斤盐,五十文来算。”

“不算其中的盐税、运输损耗等等东西,六千万百姓,一年要花费多少钱,才能满足日常所需?”

此话一出。

朱元璋的呼吸一滞,旋即看向朱标、还有一旁的内官监高符都算上。

那意思很明显,还愣着干什么,算账!

“不用算了!”

苏闲直接道:“是三千万两的白银!”

唰!

此话一出,朱元璋只感觉自己的呼吸急促起来。

“再算一笔账!”

苏闲背着手,实际上脑瓜子在疯狂运算,加减乘除还难不倒他。

“刚才算的这些,只是百姓的基本需求,可实际上,朝廷盐场每年要制造出来的盐,当然不会是这么一点儿满足日常就可。”

“有和外邦交易的,有商贾故意屯的盐,还有路途耗费,有人吃马嚼,还有许多其他地方同样需要盐,林林总总,陛下,大明一年规定,各类盐场总和,制造多少斤盐?”

这个的确是苏闲想问的。

而朱元璋则压抑着心情,缓缓道:“十倍于人口。”

“那就是六亿斤!换算成银两,同样不精确去算,只算应得的预估收入,那就是三亿两白银!”

砰砰!

朱元璋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内心的悸动。

苏闲却又问道:“大明去年的盐政收入是多少?”

这个问题,其实已经很隐秘了。

朱元璋此刻,也不知道是心神悸动还是什么原因,并未说话。

而苏闲自顾自说道:“朝廷眼下是两税法,分别是每年的七八月份,和明年的二三月份。主要税收方式,以税粮为主!”

“这部分不用计算,只需要计算银两。”

“宝钞提举司之前,陛下定下的印发银两,是一千万贯!也就是一千万两!”

“那么实际的银两税收,一定是远远小于一千万两的,就按照大于一倍来算,估摸着是五百万两以上,不会超出太多。”

“而盐政只是其中之一,毕竟还有丝绸、绢布、茶叶、铁器等等……盐政收入就算半分天下,也不过是二百多万两左右!”

“陛下,数字出来了。”

苏闲语气淡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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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取刚才百姓省吃俭用,一年耗费的最基本消耗在盐上的银两,三千万两!减去这两百多万的盐政税收,便是两千七百多万两的亏空!”

朱元璋瞳孔骤然紧缩。

就连一旁的马皇后和朱标,都有些心中发紧。

因为苏闲的话还没说完。

“而往大了算,按照各个盐场每年产盐的规模,六亿斤盐,那就是三亿两白银!”

“陛下……”

算到这里。

其实某些数字已经不用苏闲说,就足够的惊心动魄了!

“当然这三亿两白银是按照市价的估算,还要刨除掉路途损耗,盐引本身的耗费、和外邦的交易,以及百姓不可能耗费如此多,甚至还有留存在盐场的余盐等等等等……那么去一半应该差不多了吧?”

“一亿五千万两白银!”

“呼!”

算到这里,哪怕是苏闲的脑袋,都有些昏涨。

“一亿五千万两白银,减去两百多万两的盐政收入,那就是……”

“一亿四千多万两白银!”

说到这里,连苏闲都有些茫然了,这第二波算法实际上太过吓人。

但,哪怕是第一波的三千万两,都值得让苏闲问出最后的问题。

“陛下,朝廷的钱呢?”

朱元璋猛地转过头,压抑住心头悸动,不答反问。

“你说了这么多,到底要做什么?”

苏闲缓缓道:“这便是刚才说的大公了。”

声音顿了顿,下一刻,铿锵有力的字音,已经是再度响起。

“一、把这些钱找回来!”

“二、让百姓吃得起盐!好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