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直隶、两广地区,水路方便运送,此地盐场,依旧受商贾所钟爱。但福州山地多,运输不易,类似此地之盐场,每年出产的盐,却无人运送,只能内部消耗,故而,私盐泛滥!”
“商人运送粮草得盐引,盐之买卖,皆在商贾之手。天子所居之地,商贩不敢大胆,故盐价平常……可若是其它地方,盐商所贩卖之盐,其价格我大明百姓能否接受?”
“如若价贵,民间自然求它盐,私盐便再度泛滥!”
“故而,盐引制度,若继续施行,此后恐出现如下可能。”
“一、商贩继续抬高盐价,盐价增高,盐引价值水涨船高,重利之下,各地盐运使与盐商难免勾结!”
“此后盐引,恐为贪官巨商所持,他们不运送粮草,反而将盐引卖于其它商贩,此类盐引商贩一出,大明真正运送粮草之商贾,反倒无利可图,层层剥皮之下,盐引制度能否继续?”
“二、民间百姓不再顾官盐,因为私盐泛滥,盐政无税之下,官府盐政必然败坏,此后盐引制度,也名存实废!”
“三、盐引初心,是为我大明边镇屯田,如若官商勾结,此政一旦作废,便失去原有初衷。届时,谁还去为我大明边境守卒运送粮草?谁还去漠北苦寒之地开垦土地?”
“如若边境粮草运送出错,财政腐败,累积大明国运之上!官商勾结,如此循环!”
“我大明盐政,非是利国之策,实乃亡国之祸!”
唰!
最后一句话落下,黄恪彻底不敢动笔。
他讷讷抬头,眼神都有些茫然,分明是被吓傻了。
“写啊!”
黄恪没有动静。
“我来!”
苏闲见此,有些懊恼,反正这最后是要印刷的,到时候活字印刷,也是用的木板刻字。
自己这字只要能看清就行。
刹那间,“亡国之祸!”四个大字,与众不同!
写完之后,苏闲才把笔丢给黄恪。
后者接过,却是吓得双腿颤抖。
“继续跟上写。”
苏闲只是沉吟片刻,就继续道:
“盐引初衷,是护国利民!”
“可如此下去,初衷何在?”
“还有……我大明六千万百姓,能否接受盐引制度下,贫苦百姓无盐可吃,只能去钻营私盐的局面?”
“若真是为国,私盐也是巨利,为何我大明就不能吃下私盐之利?”
这些话,黄恪自己倒是敢写。
而苏闲声音一顿,则继续道:
“盐引首要之重,即为大明边境守卒,提供粮草。”
“若放弃盐引,可有他法,吸引百姓去开垦边疆土地?或者运送粮草,前往边境?”
这倒是之前的问题,黄恪敢写。
然而接下来的话,又是让他右手一颤。
“将一国命脉,放于区区盐引之上……”
“一纸盐引,当真能托起我大明军国利器?”
说完这些。
苏闲话语停止。
“完了?”黄恪抬头,四周,其它学子也震惊无语,只感觉浑身冷汗皆冒!
而能听懂的工匠,也是吓得大气不敢喘。
这封,这能发出去吗?
听不懂的只是听着和“切身利益”相关的盐,以及那些大胆惊天之语,也是觉得一阵悚然!
“应该完了!”
“呼!”黄恪终于的吸了一口气。
他有些震惊的抬头,目光之中,已经是一片骇然、乃至了然!
他承认了,他承认圣上为什么称呼这个年纪比他小好些岁的孩子,为麒麟子!
此番《格物快报》一出,先不说京城百姓,会引起何等的轰动!
到那时,什么圣上的传言,百姓闲的蛋疼,去关注这些?
反而是这篇,这篇……怕是要惊动民间,震动国朝,乃至,颤动天颜!
而对于盐引制度上,一应官员而言,更是如他此前所想之――宣战书!
想到这里,他压抑住心中的惊骇表情。
这才忽然想起,它,还没有名字。
“敢问小公子,既然发往格物快报上,起什么名?”
苏闲愣了一下,旋即一笑。
既然是盐引。
那就直接点题――
“盐引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