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城。
洪武皇帝的勤勉,在历朝历代的皇帝之中,也属前三之列。
百官在寅时,也就是凌晨三点到五点就要动身,赶在卯时之前,要进入宫城之内,签名,然后按照班列位次站好。
这叫点卯。
负责纠察的官员,则会在此时,注意谁迟到或者干脆没到,观察谁又仪态不整,随口乱吐,之后都会被记在小本本上,上报处理。
而传闻,洪武皇帝有时甚至在丑时,也就是凌晨一点到三点就会苏醒,用过早膳之外,便是处理国事。
或者早早的就穿好衣物坐在奉天大殿,等着百官朝见。
不论刮风下雨,寒霜酷暑,每日如此。
而此刻……
趁着百官往宫城内走,纠察官员还没注意的时候。
一些官员,早已经聚在一起,说着这段日子,让人心惊胆颤的大案。
“侍郎大人,该吩咐下去的已经吩咐下去了,接下来应该无事了吧?”
空印案主要涉及的,是户部一应官员,以及各地的掌印主官。
而洪武皇帝规定,在京官员,但凡六品以上,全都得出任早朝。
因此这一早。
户部官员早早的聚在一起,内心忐忑不安之余,也想找到上面的一丝风向。
至于其它各部官员,则也是战战兢兢,大部分都不敢参与其中,只能冷眼旁观。
此刻,随着一道询问声出现,好些位官员同时止步,期待看去。
“无事?无事不无事,得看圣上怎么说,是你我就能轻易论断得了吗?”
户部侍郎王立傅冷声回答,看样子并不想多言。
“这……王侍郎,此事千不该万不该,论罪到我等的头上啊。这您也知道,各地盖空印,实在是迫不得已,前朝是如此,前前朝也是如此……更何况,上面吩咐的,我们已经叮嘱下去……”
几人顿时急了,事关身家性命,此时什么百官仪态也顾不得了。
“行了!”
王立傅看其越说越多,几人的紧张表情控都控不住。
“枉你们还是朝官,现在这幅模样成何体统?”
“王大人,都这个时候了就别说这些了,现在已经进去一位侍郎,三名员外郎,旗下的主事一个不留,全都进去了。”有人表情都快哭出来。
“除了户部的,各地的掌印主官,从一县知县到一州知州、一府知府、还有各省的布政使司、按察使司……”
“足足近万人啊!据说有的已经被押解进京,有的已经在路上,刑部和大理寺的监牢都住满了。”
“您虽为户部侍郎,但却没有管这税收之事,你当然不急,但连咱们户部的尚书……”
眼看这群人越说越急。
人群中心,一直沉默稳重,只是听着几人谈论的胡须老者身形顿时一僵。
“咳咳,都不要多言了。”
在其开口后,几人顿时找到了主心骨一般殷切的向前看去。
毕竟,尚书大人是他们这些人内,唯一能跟中书省的几位大人谈谈交情的。
“几位也莫急,之前圣上虽然震怒,不留情面。但不是有个星象之变吗?如今所有涉及官员都要上奏,此正是圣上心意改动之机会。”
闻言,几人眼中,紧张消失。
其实早在昨天之前,他们就已经听到风声。
但私下的风声,肯定不如尚书大人亲自确认的。
“星象之变?”几人呢喃。
户部尚书王立傅又道:“此事倒也不是假的,钦天监的官员亲自上书的圣上。这才有了你们知道的,所有牵扯空印案的官员都要亲自写奏疏,上奏这几年所见所闻之事。”
闻言,几人默不作声,只是互相看了几眼。
这几日,他们可是秘密让下面的人都聪明点,什么该写什么不该写应该都清楚。
更何况,其实根本不用他们提醒,也没有傻子真敢“认罪”或者是“让陛下从重处罚”吧?
李文泰见众人情绪稍缓,这才又道:“本官与你们说这些,是让你们放宽心,待会儿上朝之时,切勿心神大乱,说出什么让圣上不高兴的。”
“这星象之变,本官猜测,圣上应该也是意识到,空印一案的无奈。”
“此非我等之罪,国朝律令上也没写因为空印就能治罪的律法,更不该因此株连过广。”
“这是其一。”
“其二,中书省的两位丞相,也已经明言:此事最好能高高抬起,轻轻放下。既不能真让此案落到无法收拾的地步,也不能因此损了圣上的威严,所以,今日早朝,尤为重要。”
“尔等到时,也该知道做什么吧?”
听到尚书大人,话里话外的告诫。
再加上,其中还有“丞相”的态度。
几人顿时,只感觉心中的大石头落了地,甚至脸上都涌现出了一丝丝放松。
毕竟,这时候谁知道,丞相胡惟庸,如今深得圣上信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