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中侍奉笔墨的庆安连大气都不敢出。
好在庆丰速度极快,一盏茶不到的功夫就折了回来。
“主子,查到了,张业扬来自江南一个偏僻的小山村,家中世代都是农户,爹娘早早就不在了,只剩一个妹妹寄养在亲戚家。”
后面那些,那日中秋节萧渊就知晓了。
见主子不说话,庆丰想起了凌世子交代的话,试探说,“张业扬籍贯与沈姑娘长大的地方大约有几百里的路程。”
不算近,但也称不上远,二人之前应是没有什么交集的。
萧渊奋笔疾书着,仿佛没有在听。
庆丰抿唇,想着自己是不是多此一举了,怎么和凌世子一样神神叨叨了,主子一向对任何人都淡淡的,又怎么会对沈姑娘有所不同。
二人分明是冤家才是,庆丰拱手就要退下去,这会儿他聪明了些,走到房门口时放缓了脚步,就怕主子又冷不丁开口。
果然,就在他脚步即将踏出去时,萧渊的声音再次传来。
“派遣去江南周边小县,富饶辽阔些的。”
庆丰愣了一下,领命退了下去。
凌辰逸收到萧渊意思时没有任何意外,反而勾唇轻笑了起来。
庆丰怕说错什么话,虚心求教,“凌世子,我家主子这是什么意思啊?”
凌辰逸一甩衣袖,负手而立着,语调平缓带着深意。
“意思是,不能留京,也不能离沈家姑娘长大的地方太近,扔的越远越好。”
富饶辽阔些的地方好出政绩,不出三年,张业扬就能高升,算是对他投诚的奖赏,可三年后……
京中风云变幻,就算回来了又能如何呢。
庆丰一个激灵,脑子立时清明了不少,主子竟然……竟然是瞧上了沈家姑娘?
将公务都处理完,已经是深夜了,萧渊却并没有要歇息的意思,庆安见主子铺上宣纸,大有作画的雅兴,连忙继续磨墨。
“除了那幅落在沈姑娘手里的青竹图,主子已经好久没有作画了。”
萧渊蘸墨的笔倏然沉了沉,笔身都滑了进去,沾上了墨水。
庆安连忙拿帕子将笔捞出来,捧出去清洗干净,想着主子今日似乎有些反常,心不在焉的,尤其一提及沈姑娘。
等他洗好笔回来,铺好的宣纸上已落下了一个大致轮廓,凹凸有致,看曲线,应是一个女子。
庆安诧异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回过神来。
数年来,主子笔下只有风景,就算端三姑娘生辰相求,主子都不曾施舍一幅,如今竟会主动画一个女子。
他一眨不眨的盯着画卷,想辨认主子究竟是在画哪家贵女。
可…直到萧渊放下了笔……
“主,主子,您是不是忘了画五官了。”
不对,是四官。
那张鹅蛋脸上,只有一双清凌凌的眼睛。
虽没有鼻子和嘴巴的衬托,却依旧能瞧出那双眼中的温柔谴倦,半笑的弯起眼眸,仿佛在注视她的爱人。
萧渊没有说话,垂眸凝视着画卷良久,眸中涌动着不知名的情绪。
有种说不出来的占有欲,在心中叫嚣,翻腾着,强烈的念头浮上心头,好像这个女人,本就该是他的。
接踵而来的还有她对旁的男人言笑晏晏的画面,名为嫉妒的陌生情绪也开始在胸膛中翻滚。
有人信前世今生吗。
他抬起黑漆漆的眸子,转头眺望着窗外,他好像慢慢的,有些信了。
他此时迫切的想知晓,他对她的妄念和熟悉感究竟是从何而来,她对他的恶意,又是因何。
他记得她说,她很早很早之前就认识他了。
——
沈夫人得知沈长赫对婚事没有意见,高兴的不行,立时就开始着手准备,沈府一时间喜气洋洋,就等着下聘定亲那日的来临。
沈安安这几日几乎没怎么出院子,不是对沈长赫婚事不上心,而是总觉得似乎顺利的有些出乎意料。
墨香将屋门合上,快步走进屋子,压低声音对沈安安说,“姑娘,寻到张公子下榻之处了。”
她从书卷中抬起头,清凌凌的眸子浮上清幽,“想来朝廷任职也该下来了,走吧,我们出去转转。”
禀报了沈夫人,沈安安就带着墨香出了门。
忠叔驾着马车,一路朝墨香所指的脂粉铺子奔去。
一刻钟后,马车在铺子门前停下,沈安安递给了墨香一个眼色,墨香立即掏出了一个银锭子塞给忠叔。
“姑娘估计要好一会儿挑,您先去茶楼吃盏茶,不必一直守着。”
忠叔直接推拒,“不了,夫人交代要老奴寸步不离的守着姑娘。”
他朝脂粉铺子看了一眼,有些奇怪姑娘刚回京城,怎会如此了解。
墨香还想再劝,沈安安拦住她,回身走进了脂粉铺子。
没能甩开忠叔,沈安安在脂粉铺子里象征性的转了一圈,随意挑了一些东西就出来了。
忠叔恭敬的朝她询问,“姑娘,可要回府?”
沈安安挑开车帘朝不远处的酒楼望了一眼。
“好不容易出来一趟,用了饭再回吧。”
忠叔立时答应了下来,朝墨香所指的酒楼驶去。
“咦。”一辆马车与沈府马车擦肩驶过,李怀言跳下马车,目光注视着在前方酒楼停下的马车。
一个女人很快钻出车厢贴了上来,“李公子,您看什么呢。”
“那姑娘和您什么关系啊。”她话中醋意十足,拿眼睛斜着走入酒楼的贵气姑娘。
李怀言抬头看了眼酒楼招牌,眸子眯了眯,倏然想起了前几日凌辰逸的碎碎念。
那个张业扬,貌似就住在那家酒楼里。
“我还有事先走一步,你去里面随便挑吧,记我账上。”
女子不依,光天化日之下直接搂住了李怀言的腰开始撒娇,他才疼了她几日,她还没捞着什么好处呢,这么快就腻了?
李怀言眉头一皱,吊儿郎当的面容一肃,女子吓的立时松开了手。
李怀言阔步上了马车,对车夫说了句,“去四皇子府。”
车夫抽动缰绳很快离开,只留了那姑娘一人留在原地气的咬牙,扭身进了脂粉铺子。
酒楼门口,墨香再一次支开忠叔,“姑娘突然想吃西街那家果脯了,劳烦忠叔跑一趟,给姑娘买些回来。”
忠叔朝人满为患的酒楼望了一眼,有些不放心。
“忠叔放心,我和姑娘哪都不会去的,就在这等您。”
他犹疑着点头,迅速转身离开,想着快去快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