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璀一怔,那日她跟他说过往日里习惯了汤药苦涩,无需糖食压制苦味,那时他的神情,是怜惜还是自责?
所以他是将自己的话记在了心里,他这是告诉自己,往后自己不再需要独自吞咽苦涩,他会将能给自己的所有全都送到自己跟前供自己选择?
可是……
他是帝王,帝王之心,给予自己的莫大荣宠,又能得多久的坚守呢?
阿璀慢慢一笑,照旧想要拒绝,谁知手指一动却有一荷包滑落到手背。她低头一瞧,伸手握住,知道里头是那枚飞鹤云纹的玉佩。
她一时涩然,终还是伸手自匣中取了一块梅脯含在舌尖。
梅脯入口甜,渐渐又生出满口的酸,而那酸味慢慢退去的时候,又涌上不尽的清甜。
阿璀掏出荷包里的那枚玉佩,又摸了摸胸前摸出那枚长命锁。她将这两枚玉件拿在手上仔细端详,玉锁养护得极好,玉质温清光泽和润,而玉佩却显得色泽暗淡,但同样的云纹流畅飞鹤灵动,传递出来的是同样的气节风度。
一旁将果脯匣子收至一边的黄栌,回头过来正看到阿璀拿着那两枚玉件,她的目光一下子落在长命锁上头。
这两日黄栌虽照看在阿璀身侧,也常给她身上擦身换药,但因殿内外忙乱,陛下又一直守着,她也不敢多看,所以一直没注意到阿璀贴身佩戴的这枚长命锁。
而此刻一见,不免震惊讶然。她是跟在陛下身边许久的,自然知道陛下将这枚长命锁视若珍宝,从不许人触碰,就连皇后也不能触及分毫,前些年还在望园的时候,似乎陛下与皇后唯一一次龃龉,便是因着这枚长命锁?
黄栌暗暗又仔细打量了阿璀,眼前这个气度不凡清丽无双却仍旧有些稚气未脱的小娘子,或许便是这枚长命锁的主人了吧?
黄栌一时也不知是松了口气,还是想通了什么,好在这小娘子实在是个脾气好的。
外头有宫人送膳至,黄栌开门去接,于阿璀榻前置了小几,安置餐食。
阿璀吃饭不挑,只是不习惯旁人如此精心伺候,况身上也有些难受,实在没什么胃口,略吃了一小盏汤羹便推说饱了。
黄栌欲再劝她多吃点,却听外头有传报声来,“圣人至。”
殿中众人忙至外间迎侯,阿璀一瞧,便知是那位皇帝陛下到了。
她没动,收好了玉佩和玉锁,兀自盯着屋顶发呆。
先前在外面,那些时日的相处,还未曾如此直观的感觉到他身份如何,而如今在宫城之中,好像往日里那个温和的人真的便套上了一层无法忽视的皇帝的躯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