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便是字面的意思,很难理解么?”崔寄不动声色地反问了一句,甚至故意带着几分鄙夷不屑。
“不会……不会的,他那样的人,怎么会轻易地死呢?”大抵是崔寄的言辞神色太过平静寻常,自然更多了几分可信度,桑翠娘原本还带着几分怀疑,越思索时便越发相信了几分,“你对他做了什么?”
当她再次看向崔寄的眼睛时,又觉得心抖了抖。这个人,明明始终带着笑意的,但那未达眼底的笑,却好像带了曾凌厉的刀锋,一刀刀将自己伪装剖开,仿佛一下子便达到了自己最深的心底。
“我能对他做什么呢?其实也无需我做什么。”崔寄抚了抚膝盖,慢条斯理道,“秦洹是如何被王镜亭找到的,又是如何被王镜亭利用,借助其前元皇室遗脉的身份招兵买马的,想必你比我更清楚。”
他这两句话一出,桑翠娘面色一白,更加地沉默了下去。
崔寄却看了她一眼,又问出了句让她胆战心惊的话:“你是王镜亭的女儿吧?或者可以说……外室女?你原先叫什么名字的?”
“你……你是如何知道的?!”桑翠娘惊讶地瞪大了眼睛,方才她眼中的迷茫死气因着这样突然的惊讶神色,反而添了几分鲜活来。
崔寄却只看着她,并不曾回答,他身边自然不乏有刺探消息的好手。虽说查到桑翠娘这样的身份也实属偶然,但有些事情也自有关联。
“也是……”桑翠娘突然“嗤”地冷笑一声,听来似乎是自嘲,“可谋万事于掌中盐梅先生,又有何事不知呢?我问出这话实在可笑了;更可笑的是他们,他们竟然还觉得区区似是而非的掩饰,便以为能瞒住你。”
她这话里,“他们”二字,显然便是以王镜亭为首的一干叛军首领了,至于那位被推上台的前朝遗脉能不能说得上几句话就不知道了。
而她话里话外透露出的意思,显然又是对她那位名义上的父亲不屑一顾。
桑翠娘原名王其桑,她的母亲桑苇绡原本是名倾淮左的青楼女子,有才气有名声有地位,时有“淮左新李”之称,深受时下诸多男子追捧,不少男子甚至不惜花费重金只为求得她一笑相顾。
只是才气斐然的女子,难免心高气傲,面对那样多的追求者,她从来不屑一顾。甚至有传言,当年有当地富户,以千金求得桑新李一见。但桑苇绡却嫌弃那人才华浅薄为人粗鄙,对他不屑一顾,连那送呈到手边的千两金,也被她伸手一挥,拂落进了旁边的锦鲤池中。
只是这样傲气的女子,突然有一日便好似消失了一般,再未出现在人前。也没有人知道她去了何处,只有往日同在青楼的姐妹,偶尔闲聊间说起她似乎是被谁赎了身带走了。至于她后来如何,却没有人知道了。
而崔寄能查到这些也是偶然,很久很久之前的当年,王镜亭还只是大都督府长史兼任郴州刺史,因长官大都督一般由亲王遥领,这王镜亭那时几乎掌握着江南西道几州的主事之权,也算得上权倾一方了。而当年王镜亭赴任郴州的路上,崔寄曾随他父亲见过这王镜亭一面。
而那时王镜亭身边跟着一个女子,那女子身边还牵着一个七八岁的小娘子。只是那女子以幂篱覆面,看不清容貌,且那时的崔寄年少守礼,刻意避开还来不及,又怎会对父亲友人的妻女多加注目呢?
只是到如今细查来,才觉得,那女子和那女子身边的小娘子应该就是那位桑苇绡和眼前这个桑翠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