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韩司马来得倒也快,一见怀阙先生便亲亲热热地迎上来寒暄几句。
这隆州司马韩致远原是怀阙先生旧友的族弟,多年前曾随自家族兄见过怀阙先生几次,之后后来怀阙先生的这位旧友亡故后,便少了交集。直到去年他调任隆州司马,还曾递了帖子想上门来拜访怀阙先生,只是那时怀阙先生尚在蜀中,终没见到。
而今日恰逢他休沐在家,乍然听闻怀阙先生相邀,还甚觉欣喜,当下便过来了。
只是在路上听得关家仆从说了些情况,倒是明白了关先生请自己来的用意,不过他倒也未曾觉得唐突,反倒是乐于走这么一遭。
关先生请韩司马上座,又命人奉上了茶水,才歉然道:“今日冒昧请韩司马过来,便请您做个见证。我关家与关氏自四年前起边各起族谱,自此双方无碍,但关氏一族每每纠缠不清,实在让人厌烦。”
那关家众人原本见着怀阙先生带了隆州司马进来,先是面面相觑,渐而内心生出几分不安来,他们曾经做的那些事情,他们自己心里清楚,怎能不忐忑?
只是话说到这里,几乎就要将他们的腌臜事揭露出来了,总还是想开口分辨遮掩。
可怀阙先生怎么给他们留下话头?
顺手又是一个茶盏砸下去,屋内顿时又一阵安静。
“你们一个两个的也不必开口,你们这些人的腌臜事情,敢做便不敢让别人知道吗?”怀阙先生哂笑,“今日我先说两件事。”
“吾之长子亡于十余年前,众人皆知,当时隆州疫病横行,那疫病一旦感染便是致命的,只是好在治疗那疫病的药很快便被城中大夫配制出来,那疫病迅速地便被控制住了。然而在城中几无人再染疫病时,吾长子却莫名其妙染上了疫病,原本以为照着治疗疫病的方子多喝几天药也就无碍了。可是那些药一碗碗喝下去,疫病确实未曾伤他性命,却也一步步毁他生机。他的身体一日日衰败下去,终究未曾挺过那年的年关。他亡故的时候,年仅三十七岁。”明明是说着自己长子的死,怀阙先生一句句却显得尤其平静,他看向座下两人,开口间虽是质问,却更有悲凉:“关平演,关平治,他是你们的侄子,他如何故去的,你们难道不知吗?!”
那二人乍然被点到名字,愣得说不出话来,他们自以为行事隐秘,这十来年也未曾有人知道。
只是好歹还有些脑子,那两人立马反应过来,怒声道:“关江济!你莫要血口喷人!你儿子就是疫病死的,人人皆知,何苦扣到我们头上?!”
“我当初也以为他只是死于疫病,是因为疫病伤了他根本,让他身体渐弱最终回天无力。当初吾儿染疫时,城中大夫忙碌,还是你想办法自城外请来的大夫救治看护,所以即便吾儿故去后,这么些年我仍旧感念你当初殷殷关切之情,便是后来族中有些什么事情我也都尽量予你便利,每年送去你们府里的年礼也都是最多的。”怀阙先生突然自嘲一笑,“只恨我眼盲心瞎,未曾早些发现异常。直到四年前,府里照看马匹的马夫酒后胡言,吐露了些事情出来,很不巧,那些话还是传到我耳中。我觉得诧异,便让人去查,这一查便查到那马夫的妻子,再查下去,便又查到了当初几乎住在府里看诊的那个大夫。”
“你们猜?他们说了什么?”怀阙先生从一旁小案的抽屉里抽出几张叠好的纸,往那两人面上一甩,“好好看看,他们说了什么!”
那一叠纸上记录的是那马夫妻子和那大夫的证词,还画了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