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等桑翠娘开口道谢,崔寄又问:“冒昧问一句,你的眼疾?”
“不大记得清楚了,好像是什么意外,伤到了脑子。”桑翠娘斟酌着言辞,道,“约莫也是七八岁时候的事情,应该是遇见养母之前的事。记得好像也有好长一段时间,是连声音也听不见的,后来具体什么时候好的也记不甚清楚。”
那桑翠娘凄然一笑:“不过好在耳疾是好了,后来养母去世后也得了机缘学了些词曲琵琶,虽流落乐籍,但也算是有了得以生存果腹的营生。”
她虽然未做刻意娇柔语态,但偏偏极其好听的嗓音自带了几分娇怯女子的柔弱,寻常人听来,大约再怎样铁石心肠也要生出几分怜惜来了。
“耳疾……”崔寄并未注意到桑翠娘说的其他,只敏锐地抓到了这么一个词,“你是说,你从前伤到头,不光导致了眼疾,还有耳疾?”
“是的。”桑翠娘点点头,“不过耳疾早年便好了,大约是没怎么治疗自己便好了的。先前遇着一个游方的名医,给我看过,说是可能从前受伤,脑部血块压迫才导致的眼疾和耳疾。或许是什么时候压迫的血块散了些,恰好耳疾便痊愈了,只是眼疾想治却难了。不过好在这么些年也习惯了,也不指望能治好了……”
“原来是这样。”崔寄语气淡淡,似乎有忖度之意,片刻又转了语气,“改日我请个好大夫再给你看看。”
那桑翠娘起身道谢,很是说了几句感谢的话。
崔寄看着眼前女子,一时间竟有种无力之感涌上心头。
他心里明白,眼前这女子应该不是阿璀,只是他自己无法自制地对几乎有所与阿璀有着同样经历的女子怀着别样的同情。
今日这女子说自己从前眼疾耳疾都有,只是耳疾自愈,他便又不可避免地设想,也许阿璀当真也早治愈了眼疾和耳疾?也许她如今便是完完整整地一个正常人?也许便是如此他从一开始寻找的方向便错了?
若是这样,大海捞针,又该如何去寻找呢?
窗外的风大了些,吹得帘幕更大幅度地晃了晃,关璀伸了伸脖子,还是没看清帘幕后女子的容貌。
好在那女子似乎站起身来,朝崔寄屈了屈膝,然后她身旁使女便掀开帘子扶着她离开。
帘子掀开的瞬间,关璀一眼便认出这女子。
那日在乡间的客舍遇到过,前两日在此处茶舍也见到过。
关璀看着桑翠娘离开的背影,越发疑惑。
而那边崔寄依旧坐在原先的位置上,并没有离开。他似乎发了好大一会儿呆,也不知再想些什么,直到随侍递呈上什么文书,他才伸手接过,低头翻阅。
他这一看便看了有小半个时辰,中途还几次摸了炭笔出来写了些什么。
关璀一边喝茶吃点心,一边偷偷打量他,直到将自己跟前的茶水小点三三两两地吃完,才瞧着那人收起手边翻阅的文书交给旁边随侍,起身欲离开。
眼见着崔寄出门离去,关璀忙唤了茶博士来结了账,也瞅着时机匆匆跟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