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
小凳子长出一口气,垂下视线,盯着青石砖缝里一棵蔫头耷拉脑的杂草,信口开河。
“是这么回事……韩家老夫人与咱家老夫人是手帕交,好得和一个人似的。原本约定了结成儿女亲家,谁想到?两人都没能生个女儿。所以,儿子辈儿上只能结成了异姓兄弟。可能是老天爷见老姐妹俩感情太好,缘分不该断了,很巧妙的安排下,异姓兄弟家一人生了儿子,一人生了女儿。两个孩子还不会说话时,就被双方祖母欢天喜地定下了姻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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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家公子与韩大小姐青梅竹马,长到十来岁分别。虽有夫妻名头,却如亲兄妹一般。韩家祖母去世得早,韩家老爷一心向上爬,官儿越做越大,便看不上未家,想给他貌美如花的女儿攀个高枝儿,拼个前程。于是,韩家小姐十六岁时,韩家不顾道义,单方面悔婚,转嫁他人。从此之后,韩未两家再无往来。”
“韩家那等趋炎附势,背信弃义的人家,断了姻亲更好,未家也没什么可遗憾的。更别说咱家公子自从去吴县历练,对夫人您一见钟情,对那韩家小姐一丝一毫的念头都没有了。”
“然而,韩家人多行不义必自毙。先有魏王造反,再有齐王造反,韩家接二连三被牵连,最后一次还被抄了家。韩小姐那个外嫁的女儿幸免于难,却被夫家嫌弃,说她行为不检,德行有亏。咱们也不知道真假,只是韩小姐被赶出了夫家门,未家祖母见不得昔日老姐妹的孙女受此磨难,便把她接到未家悉心照料。谁想到韩小姐不知遭遇了何等凄惨,身有残疾,精神崩坏,又看到未府的富贵起了贪念,整日胡言乱语,以未夫人自居。”
“公子与夫人两地分居,但对夫人情根深种,时时刻刻惦记着要接夫人回府,不肯让其他女子近身,守身如玉如和尚一般。韩小姐却不肯罢休,屡屡纠缠。咱公子烦不胜烦,明确告知,今生与她再无可能,只能把她当成亲妹妹,留她在府中好生照料。她却依然贼心不死,竟是有点疯疯癫癫之态。”
“公子从小习医,心肠软,没办法对一个残疾孤女痛下狠手。那韩小姐竟是没有廉耻,得知夫人您回了府,还要闯到夫人面前来胡闹。公子才不得已向夫人坦白,扰了您的清静……”
小凳子提着一口气,将他不足二十年来看到的所有戏曲片段,搜肠刮肚找出来,掺杂着未轻煦与韩婵的过往点滴,真真假假,集合成了一个完整的故事。
他自认为把能想到的大坑都填完了,只是那些不细想也不显眼的小坑要怎么填呢?夫人会不会怀疑呢?
若是夫人不信?还要再编?好像编不下去了呢!
小凳子心中忐忑,抬起头来,先向未公公的脸上瞧去。
哎呦!主子很满意,正向他微笑颔首。
小凳子的心放下一半,又小心翼翼向吴岁晚的脸上瞧去。
哎呦!夫人也不见怒容,还有几点恻隐。
“韩小姐真可怜!”
“那样的父亲对待子女最是无情,随意把她嫁人,一定也是不闻不问。她在婆家的日子不好过,也无处说去。遭了劫难,又被夫君抛弃。落了残疾,还没有娘家依靠。只能抓住未府这一根救命稻草,那就是个可怜人啊!”
吴岁晚听完故事,感慨连连,还带设身处地联想补充的,让未轻煦与小凳子都傻了眼。
头一回见,一个女人的夫君都要被其他女人抢走了,她还有闲心怜悯偷她男人的贱货。
不应该愤怒质问,要打要杀,让韩小姐吃些苦头吗?
小凳子偷偷叹气,怎么就忘了呢!这院子里确实有一个女人脑筋不太清楚,正是眼前的“未夫人”。
“咳咳……”
未轻煦清了清嗓子,对沉浸在故事里不能自拔的吴岁晚,小声提醒道:“岁晚说错了,是夫君可怜,那韩小姐要当未夫人呢!”
“哦……”
吴岁晚稍稍回神,过了两个呼吸才反应过来,她不单单是一个听故事的人,她也是故事里的重要角色。
那个韩小姐是否可怜,还有待商榷。
看故事,讲故事,和演故事的人,即便是同一个人,却不可能是同一种心情。
吴岁晚将自己代入未轻煦发妻的角色里,再想韩小姐,厌恶之情,油然而生。
什么小姐妹妹的?那是赖在家里勾她夫君的贱胚,是破坏岁晚美好生活的坏种。
只是……
青梅竹马,两小无猜,曾经的未婚之妻,如今的落难孤女……
种种身份叠加,这韩妹妹可是不好对付呢!
未大夫仅仅是因为医者仁心,不好对韩小姐痛下狠手吗?
怎么女人拒绝得了男人,男人就拒绝不了女人呢?
恐怕事实没有那么简单,提防起来才对!
一个男人能够对一个女人心生怜惜,就能心生怜爱,时间久了,就能留恋不舍……
吴岁晚的目光,冷冷淡淡,如冰水般从未轻煦的眉宇间缓缓滑过。
这“夫君”完美得不像真人,招苍蝇不奇怪,怕只怕他偷偷裂缝……
苍蝇好治,裂了缝的蛋不好治。
吴岁晚的九曲回肠悄悄运转,同时,有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她脑海中回响。
“以后,岁晚做了当家主母,不要把夫君有女人的事儿当成个大事儿。”
“你要往宽处想,男人后院的女人,就像枯枝杂草,正妻看哪棵不顺眼就拔哪棵,注意力道和方式,小心不要污了裙角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