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回轮到嘉元帝惊讶了:「你知道?」
「母亲曾在故居里给我留下了一本日志。」
沈珍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就在书案里,只不过她做了机关。」
嘉元帝笑了一声:「确实像她会做的事。只可惜,她到死也不肯说出你的亲生父亲是谁。」
沈珍心里清楚,以他的状态,怕是撑不了多久了。
看在他即将不久于人世的份上,她还是告诉了他:「我的亲生父亲,是慕怀安。也就是十七年前的慕楚将军。」
「原来是他啊…」
嘉元低头苦笑:「确实,他们非常登对。」
犹豫片刻,沈珍继续说道:「十七年前那场仗,我的父亲是遭人陷害的。」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简短地说了一遍:「我怀疑,沈国公,通敌。」
嘉元帝似乎看起来一点都不惊讶,只是喃喃自语了一句:「我早该想到的…」
「圣上早就有此猜想?」
「算不得早,或许应该说太晚了,朕也是在病了之后才想通很多事。朕、阿楚和沈国公曾是至交好友,当年朕还以为沈国公与朕一样倾慕于阿楚,现在想想,他不过是想让我们放下戒备罢了。
这些年来,他对大燕、对朕是忠心耿耿,朕根本不会怀疑到他的头上。如今闲下来回想过往,阿楚的身体一向强健,怎的有孕之后会衰败得那么快?除非是有人不想她活,彼时朕还没有想到沈国公身上。
朕这些年来时常梦见慕楚,病了之后更甚。朕想起当年那场败仗,细细复盘之后却发现到处都是疑点,而沈国公正是当初的押粮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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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始终不敢相信,但是除了朕和他,没人能近得了阿楚的身,再加上那场败仗,这两件事都有他在,朕不得不多想。如今听到你说的这些,朕不知道该作何反应,愤怒?悲凉?亦或是松了一口气?
那一瞬间,朕想了很多,但最后只有四个字——果真如此。」
嘉元帝颤抖着伸出手拂去沈珍脸上的墙灰:「是朕对不起你的父母。」
沈珍抿了抿唇,起身跪地叩首:「还请圣上为我的父母伸冤。」
良久,她才听到头顶传来一声轻笑:「可是阿珍,你也看到了。朕老了,也病了,如今皇宫也由不得朕做主了。这里不知道有多少人的眼线,有多少人盯着朕的这个位置。」
言毕,嘉元帝捂着嘴巴拼命咳嗽,撤回手时,掌心都是鲜血。
沈珍愣住了,现在看来不用多久,他或许就是这几日的事了。
「我曾提醒清鸿,让你们早做打算。他说,一切尽在圣上的掌握之中,让我不必担心。我也以为宫里传出您病重的消息,只不过是您和清鸿演的一出请君入瓮的戏,可眼下…」
嘉元帝挥挥手让她起来:「你和你的母亲一样聪明。原先确实是请君入瓮的戏码,可是我们谁都没有料到,他们竟然会丧心病狂到往朕的吃食汤药中下毒。等发现的时候,为时晚矣。」
他低着头,像是在嘲笑自己:「朕因为与她的多年情分,才相信她。谁曾想,她才是最心狠手辣的那个人。朕这一生,对不起很多人,也辜负了很多人,但朕最对不起的,是你。你才是整件事中最无辜的那一个。
或许是人之将死,其言也善。阿珍,幸而你与清鸿是两情相悦,朕也能安心去见你的母亲了。清鸿交给你,朕很放心。」
殿门被人叩响,门外放风的内监有些着急:「圣上,沈七小姐,我们的人已经看到晋王殿下往这边来了。」
嘉元帝从枕头下拿出一块令牌和一卷明黄绢帛,郑重地交到沈珍手里。
沈珍大概也猜到了这是什么:「圣上…」
「朕谁都信不过,唯独信你。就像十七年前,我信任阿楚那般。」
嘉元帝握住她的手:「阿珍,这是可以调动禁军的令牌。至于这道圣旨…」
他深吸一口气:「待朕驾崩后,你便拿出来,扶持新帝上位。记住,这件事,谁都不能告诉,包括清鸿。」
内监再次叩了叩门:「圣上!」
嘉元帝指着寝殿后面:「那里有一条通往宫外的密道,你便从那里出去,不会有人发现的。快走!」
他推了沈珍一把。
沈珍深知现在不是优柔寡断的时候,只是在走之前她还是忍不住回头看了他一眼。
只见嘉元帝朝她笑笑:「阿珍,日后大燕,便交给你和清鸿了。」
沈珍紧紧抓着手里的东西:「臣女,拜别圣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