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珍紧抿着唇,帮他补了后面的话:「是大齐人?」
李彪摇摇头,又点点头,抹了把脸,又哭又笑:「是,也不是。」
沈珍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
只听他继续说道:「是假扮大齐的大燕人。」
沈珍愣住了,接下去的事情不用他说,她都能猜个大概,但她还是想听听他是怎么说的。
「所谓的逃跑只不过是因为大将军不忍看到同为大燕人的我们自相残杀,再加上对面人数众多,才做出的无奈之举。大将军一生光明磊落,有所为,有所不为,他不会杀害自己的同胞。
他是这样想,可对面的人不这样想,他们对我们完全是赶尽杀绝。大将军只好下令让我们应战,可对方的人实在是太多了,不止有大燕人,还有后来赶来的大齐人。我们的身上都多多少少带着伤,再加上几日没有吃东西,有些力不从心。我眼看着身边的兄弟一个一个倒下,最后包括大将军在内我方只剩七八人。」
李彪摸摸脸上的疤痕:「这就是那个时候留下的。当时我和其中一个大齐人缠斗到悬崖边,他一刀向我劈来,我只感觉脸上一热,整个人倒退几步,跌落悬崖。结果运气好,悬崖下面是条江,我活了下来。等我好不容易回到京城的时候,得知的竟然是…」
他有些哽咽,双手抖得不成样子:「竟然是大将军的死讯!而且那些人竟然还把我们喊作逃兵!大将军…大将军…一个顶天立地的好男儿,死后还要被冠上如此污名…那些人知道些什么!」
他抬起手一拳锤在墙上,情绪愈发高涨,双目猩红:「如果不是大将军…如果不是大将军运筹帷幄奋勇杀敌,如果不是忌惮他,大齐怎么可能会献上降书!」
沈珍觉得脸上有些湿润,抬手一抹才发现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她闭了闭眼,将他的话串联起来,再睁眼时,眼中一片清明:「你说,大齐献上降书之时却突然反悔,甚至还破了我军的阵法,可在此之前他们并无办法。再加上你之后所说,追杀你们的是假扮大齐的大燕人,应是有人通敌,他们的目标从一开始就是大将军。」
「我也想过这个可能性,但是我不知道该怀疑何人,再加上世人的偏见,我只能瞒下身份。这些年,我一直在找线索,可是当时的人死得死,走得走,或许也像我一样隐姓埋名,生活在大燕各个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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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大将军蒙受冤屈,可我却不知道怎么为他正名,我甚至不知道从何查起,从哪个人身上查起。直到十七年后,你出现了。」
李彪重新燃起了希望:「上次你查出沈国公疑似通敌的事,让我看到了曙光。沈国公,正是当年的押粮官。」
沈珍望向虚空,手指轻轻敲打着桌面。
她想起母亲留下的日志里提到让她提防沈国公。
照如今看来,她的父母的死,或许,都和沈国公有关。
她吐出一口浊气,眼中满是恨意:「目前来看,沈国公的嫌疑最大。如果证明是他做的,我绝对不会放过他!」
但是在她心里,已经认定是沈国公做的。
因为种种线索,都指向他。
李彪欲言又止,但他是个藏不住事的:「沈国公…毕竟是你的亲生父亲。」
事到如今,沈珍也不再隐瞒:「他不是。我的父亲,是慕怀安,也就是你们所说的慕楚将军。」
李彪一愣,眼睛又红了,伸手抹去眼角溢出的泪水:「是了,你们两个确实很像…那你的母亲是?」
「你听过女尚书林稚楚吗?」
「自然听过。那也是一代女中豪杰…」
李彪忽然反应过来,瞪大双眼:「你是女尚书和大将军的孩子!」
「正是。」沈珍简短地告诉了他有关于她的父母的事。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李彪低头失笑,喃喃自语道:「也只有这两个人才能生出你这样的女儿。」
沈珍扶着桌角起身,身子摇摇欲坠:「至于沈国公…我不会放过他的,我要他给我的父母——偿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