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心法要定,便要除去世俗执念,执念不息,便无从下手,可这执念既去,还执着于画干嘛呢?”
岐夜在藏心苑内亲手撕碎了所有的残画,发怒把所有的画具画纸都扫落了一地。
碎纸在屋内飞飘起来,他绝望地躺在地上看着那些没有神韵的眼睛飞落下来,有一双神韵极佳的双眼一直在他的脑海里,他又失落愤怒地闭上眼不去看那画,任由飞落的残画覆盖了他。
这数年来,神毅的封印都没有异况,所以没有常居镇灵塔,只会例行检查,也只留有几个护法在暗中跟随应变突发。天听宫的神职在竭力寻找其他可以镇压狱狮的办法,渊斩在自创术法,努力研究如何把天机神印变为封印。
许多次,扶雪若有所思地走到天听宫门口,然后又退了回去,似乎有什么要说的但又没有说出口。
今日,扶雪又来到天听宫门口,提常羽见她常来,他知道扶山和渊斩神似,以为她又是来看渊斩缅怀故人,不过她有些时候的确是来看渊斩的,但的确也不是为了看渊斩。
提常羽来到,对扶雪说道,“扶雪公主,渊斩护法在镇灵塔镇压一件大邪物,今日不会来天听宫了。若他下值时,你可去海地看看,近些年来他得闲了都在海地招人去巫灵岛种花草树木,听说前日又请了个监工。”
扶雪欠身点头示意后便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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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雪走后不久,天听宫内在议事。
齐道道,“这狱狮封印,最多不过两百年不到便要开始裂开,届时恐怕难以应付。听那扶雪所言,她的灵蝶之力还可以再使用一次大天诛魔封神日月封印。”
乾澧神尊道,“虽然大天诛魔封神日月封印一次可以竭力坚持六七百年,但是灵蝶毕竟不是在昔日灵气纯净的巫灵仙岛,灵力只会日渐下降,恐怕不到三百年便要及时封印,不然也是颓然。”
齐道道,“说来也是好笑,那渊斩还自掏家底去恢复巫灵仙岛呢!那昔日可供灵蝶之力修炼的巫灵仙岛是何地方,恐怕他穷尽此生,到是可以勉强赶上海地边境无人居住的荒岛了。”
莫隐神尊道,“他上次提及,巫灵仙岛灵脉所在的神树灵台的那棵神树似乎还有点生机,不过虞家去查看过,根本不成势了,最多不过万余年便要彻底死去了。”
众人还在议论纷纷狱狮和灵蝶之时,大祭司叹息说道,“眼下狱狮并无大碍,此事暂且先待议一段时日,我等先考虑下一任大祭司之职吧!我不过千余年的岁月便无力管理了,总不能让我在此位守到命尽之时。我已老迈多有糊涂,诸事渐渐力不从心,也该盘坐静养慢慢归尘了。”
这时众人才开始深沉议事,天听宫内诸位神尊和大护法皆可继任大祭司之职,但是若要找出一位能像扶止那般,能全然顾及大局又无人议论之人,也着实没有。大多人处理起事务来,虽是以玄清神域出发,但都颇有己见。
齐道脾气暴,乾澧太严苛,莫隐太仁善……渊斩年岁最小且最是无情。众人皆可,也众人皆不可。
所以商议来商议去,大祭司还是大祭司,暂时没有商议出核心的人选,然后又继续商议灵蝶和狱狮之事。
午后,扶雪已从天城回到海地清云岛,今年的海棠花已经开放了,扶雪一身素衣站在海棠树下。
神毅站在以往扶山的位置上看着她,自她从巫灵岛回来后,再没有穿过鲜亮的衣物,也没有任何发饰。为了不至于看上去披头散发,只是把封月剑柄上的那条绮缎解了下来绑在头发上,
风来时,海棠阵阵,发梢绮缎迎风而飞,她已不再舞剑。神毅上次在天极台上得见,她的剑法已经出神入化人剑合一,在感叹六百年间竟能如此神速如至巅峰。
扶雪缓缓转过身来,对神毅笑着说道,“神毅,喝酒吗?”
她笑着,但是眼里没有笑意,是一种遥远的等待,是一种在绝望和希望之间的等待,似乎会花尽余生。
神毅道,“你突然想喝,难道清云岛有好酒吗?”
扶雪道,“有,是仙市那家还清酒铺的酒,不过不是你喜欢的破情节,也没有我喜欢的妄念起,只有兄长留下的路不归。”扶雪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石桌坐下招呼仙侍呈酒,“兄长与我说,他为了见一个人特意买的,装满了好几间空闲的屋子,反正放着也没有人喝了,那便我们两人喝吧!”
神毅走去坐下道,“皆无妨”
仙侍呈来酒后,二人在海棠树下的石桌上边聊边饮。
酒过半坛,扶雪开始渐渐醺醉,她看着杯中酒道,“神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父神母神皆在世的话,你会是怎样的你。”
神毅不假思索道,“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这时扶雪掉了一滴泪半醉说道,“我也没有想过我父神母神神陨后我会是怎样的我,想不到我还照样活着。啊,得敬你一杯,”扶雪说着另一只眼再掉一泪,然后举杯向神毅,“敬你在没有父神母神的境况下,还活在这个世间庇佑天地,也敬我俩皆已孤苦无依命运却相依纠缠。”
神毅沉默碰杯一饮而尽。
扶雪继续醉道,“人活在这世上若无牵挂的确了无生趣,我以往爱这天,爱这地,爱那日月星辰风逐流云诗酒花,爱那华衣着身珠翠满挂。”然后仰头看着海棠枝桠道“可是你看,这海棠都开了,我却觉得活在这世上已经没有什么趣味,可是还有慢慢余生十万载。你说,我到底爱的是什么。”然后自饮一杯。
神毅也自饮一杯道,“我知道……”
扶雪突然醉道,“哦,对了,给你看样东西……”说着招呼仙侍过来,交代了几句后,仙侍拿来了一卷画轴。
神毅看着捆卷起来的画轴,因为扶雪酒力不胜,于是自己解开捆绑画轴的绳索。
画轴铺开,两个容姿极美又各有千秋的神女容姿映入眼帘,二人浅浅笑着很是珍惜彼此的模样。其中一个是扶雪的母亲絮缘,另一个明显有着身孕,但是神毅并未见过。
神毅对另外一个女子身份的猜测和扶雪的话语同步,“另一个是你母神,她很美丽,端庄,典雅,高贵,是天海神族的嫡女,也是玄清神域的天海神女,担得族姓神女的神女极少,她是一个。”
扶雪继续一杯一杯喝着,神毅看着画中之人,第一次对她有了具体的形象,或许知晓他是自己母神的缘故,又或许她真的如扶雪所言的那般并非凡辈,所以神毅对她的印象似乎没有在镇灵塔时那么抗拒反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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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雪的酒只剩两杯便要到底,神毅坐在一旁看着画,他或许真的有所动容,但是终究没有什么真实的记忆,于是便开始把画卷起来。
画卷至一半,扶雪突然站起来走向他,似乎要说什么。只见她一手撑在神毅的肩上借力,认认真真地看着他,准确的说是看着他的天机神印。
扶雪醉道,“我和你……我们……都是因为极致的爱意才降世于这世间的……生于大族嫡系荣耀加身,因本家祖地可生来享受锦衣玉食,血脉家底承袭之故,有神尊亲辅名师相教,来日神职皆可担任。我们差点……差点……”扶雪哭腔落泪道,“就是这天地之间最幸福……最令人羡慕的孩子了。但,虽过五百却未至八千……我们已都不是孩子了。”
神毅不想看她掉泪,抓着她的手道,“你醉了,扶雪。”他看着醉意满面的她,是破碎的,是痛苦的,是近乎绝望的,似乎只是一点渺茫的希望在支撑着她慢慢走向余生尽头。
扶雪缓缓伸出手,似乎是要触碰他的脸,神毅微微倾出头去,扶雪的手指轻轻地从他的额间眉宇的天机神印划过,她悲伤歉疚地说道,“这世上……到底什么才能永远地困住它,我那日在天极台……对不起……”她划过的眼泪是难以抉择的无奈与心酸。
神毅听不懂她的话,但是又再次看懂了她的眼泪。
扶雪说着,随意抓起桌上的酒坛便继续猛喝,那坛是神毅的,还剩得有半坛,但神毅没有阻止她。
扶雪喝完,继续看着他的天机神印悲伤道,“其实……你与这世间从来没有孰轻孰重,只是我不敢!我有父神母神留下来的遗愿……我也在等,可是我又怕等不到…也不敢选你……为什么,这世间没有值得你留下的理由,又为什么,是这天机神印……”她的泪不断,亦难断,“我走向你时,明明走了好远好远的路,你差点,你差点就可以……”
究竟可以什么扶雪没有说完,困醉已来她已醉倒,神毅接住了她在怀里。
神毅站起来把扶雪横抱起,看着怀中悲伤大醉的扶雪,神毅道,“我有留在这世上的理由,但你没有了……如果神巫之责是你的使命,那我不愿意放你走,我要你和我在这世间一起生,一起死。”
神毅说罢,便抱着她往寝殿送去。
天色已暗,在海棠树下,那来不及卷起的画轴重新被风摊开,画中人浅浅而笑,似乎在笑那说好的姻亲之语。但是画中人皆已经不再,风再吹来时画轴掉在地上,那姻亲之语似乎也随风而去。
命运,从来没有偏袒他们。
渊斩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站在昔日神毅的位置上,看着神毅把扶雪抱走。他一跃飞下,捡起海棠树下的画轴重新卷起来,交给了前来收拾的仙侍。
这时梧沐来到海棠树下渊斩身旁,他行礼道,“渊斩护法,看这坛子上封的酒名,定是那家还清酒铺的酒。方才你尚未来时,扶雪公主已饮几乎一坛,方才再饮半坛,恐怕扶雪公主至少会昏睡至少十天半个月,是否需要请神毅殿下回镇灵塔。”
渊斩看着风卷一地的海棠道,“不必了,封印暂时不会有事,你等继续当值即可。”
梧沐道,“是!”然后传送离开。
风再吹来,海棠落在了渊斩的身上,他很好奇,扶雪看着海棠时是怎样的情感,他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