竹海仙岛,鹤归居。
惊雨手中扶阙的信已经读了三遍,他的身体已经转好,扶雪也已经开始修炼,那清思琴的琴弦还可以再撑三百年左右。竹海仙岛的琴弦材引碧寒丝想必还需更多一些时日才会结成,那便再等一些时日吧!
深冬之际,今年竹海仙岛也落了雪。止青竹山地界的雪比往年大一些,惊雨侧身临窗而立,长身如玉,眼若桃花。
惊雨微微出神看着眼前扶阙的画像,很多时候他都只看那双画错的眉眼神色不看它处。窗外鹅毛大雪飞飘,丹鹤缩身停栖在院落的歪脖净婪树上休眠,身上羽毛已经压了一层积雪。
惊雨侧身看向窗外,想起扶阙说过巫灵岛年年都会有大雪,那人是否此刻也正在看这样的大雪飘落。
有些人注定惊鸿一面,便只能见那一面,可好想再见一面。
惊雨没有穿上披风,只一身桃衣走进了院里,仰天淋着大雪,天地已经白茫一片。他转头看着那设有结界的院门,那院门把他困住了,把他困在这院落里,也困住了他的一生……
如果,他早点去到玄清神域,他还会不会甘心修这内清心法,或许自己也会有另一种结果。这种想法只是一瞬间,即便如此那丹鹤还是不安地醒了过来,丹鹤抖落了身上的雪盯着他看,很是警惕。
惊雨见丹鹤醒来,恍然大悟般自言自语轻浅笑道,“原来,这才是心婪之念……”
惊雨看着院门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径直走到净婪树下,学着孤叶一手触在树干的灵眼上,只见树干上裂出一条条灵光纹路震落了树上的雪。
净婪树在吸食着惊雨方才生出的心婪之念,那种全身血液被抽洗的感觉让惊雨片刻痛不欲生。等到心婪之念被抽干净之后他无力地跪倒在树脚下,树干顶端长出了一小条新的枝桠,他强撑着挥一挥手后丹鹤便飞走了。
惊雨无力痛睡在了树脚,大雪还在下,重新落在了树干上,也铺了惊雨身上一层,那一身白粉色的桃花衣在雪里染雪盛开。
过了许久,院门有人摇铃,惊雨闻声醒来打开了结界,进来的人是约好的湘合。
湘合见惊雨虚弱地倒在净婪树下,慌忙过来搀扶道,“惊雨,你这是怎么了,怎的卧在这雪地中?”
惊雨倚着湘合站起来苦笑道,“湘合殿下,你来了,我没事……”
湘合先把他扶到了门阶上坐着,然后结印施法探查他的身体。
湘合微微皱眉疑惑说道,“你身子这也没什么问题,怎的就一副虚弱模样了。”
惊雨只得笑道,“只缓一缓而已,现下已经无碍了。”
听到惊雨的话,湘合只得无奈道,“行吧!”
湘合留惊雨坐在原地,自行走到屋内端出矮桌和小炉,来回两次后拿来了茶叶和竹杯等用具,顺便扔出了惊雨的一件青色大氅出来道,“先披上吧!”
惊雨见他自己动手便不好意思道,“是我约你来一起品茶赏雪,倒是你自己动起手来了。”
湘合只笑道,“是你约我还是我约你并没有什么差别,你又不出去,只能我来见你了。”
湘合熟练地煮水洗茶,泡茶。
二人盘坐在屋檐下的廊中,大雪还在下,连绵的竹海已经染上一层银白,天地间十分寂静,只小炉上的滚水有一点声响。
惊雨端起竹杯闻了闻香然后看向远处,他先开口说道,“本来此处已经十分幽静,这会大雪再下,这方天地倒显得落寞侘寂了。”
湘合闻声顿了一下,心想以往他从不会说这样略带失落的话语,就好像这一刻的惊雨变了一般。再结合方才进院看到的场景,然后起身仔细观察着院落的净婪树,树干上的雪明显是新落的,不似地上的厚。
惊雨见状便苦笑道,“如你所猜想的那样,不用看了,才开始你是看不出来的。”
湘合闻声十分惊讶,难以置信地转身看着他道,“惊雨!你……怎会如此,你的内清心法已经练成。”
惊雨仰头对上他的视线苦笑道,“湘合殿下,我不是想出去……”
湘合闻声默默坐下身来沉默不语,只方才那一句话他便已经知晓惊雨是为何故。
湘合看着满院的落雪,久久才开口道,“你后悔吗?”
惊雨品了品茶,放下竹杯道,“我竟猜不出你具体说的是哪一件。”
湘合只安静地说出两个字,“全部”
惊雨也安静地回了三个字,“皆不悔”
湘合只得无奈道,“这其中一件,哪怕你只不做一件……”
惊雨却道,“此事就当是对守鹤圣子一职的诅咒吧!总不能受着丹鹤的力量却不付出什么。以往我也不明白为何师父已经修了内清心法,但还是会时常在那棵净婪树下痛不欲生。我原以为是师父厌倦了此处想出去,还暗暗发誓若是有一天居在此处我一定不会重蹈覆辙,原来不是这样……我也不可以。”
湘合忽然醒悟一般说道,“我原以为出不去这院子是对守鹤圣子一职的束缚,所以才会生出心婪之念,原来真正的答案竟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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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雨道,“人神之身却觊觎了天神之力,这是一旦触及就无法更改的命运。我原是不信这些所谓的注定,直到你方才问我悔不悔时我才惊觉,这些事情或许早已注定。我即使不去玄清神域或许也会去巫灵岛或是其他地方遇见他人。内清心法我与你同修同退,分明是你天资过人最终却只我练成了。若我不赠清思,扶阙殿下找的或许也会是其他可以牵动我心神之物。”
湘合若有所思道,“听起来倒是如同宿命一般。”
惊雨平静道,“这本就是宿命……逃不过的,直到今日我也才明白……而我,大概也只会越陷越深。”
湘合生出担忧之色说道,“你怎的还一副无所谓的模样,若是继续产生心婪之念,一次一次抽出时你只会越来越痛苦……”
惊雨道,“内清心法只是困在此处的觉悟,心婪之念一旦开始便不会停止,这无法改变。”
湘合叹了口气低下眉眼,自己也知道无法改变,只得轻声无力道,“那当真是……无奈。”
惊雨见他心绪不佳,便笑道,“何苦露出这样的神色,以往的守鹤圣子都受得,难道你就不相信我吗?你再和我说说你上次相中的神女吧!”
湘合为难道,“我自然信你,但你定要我此刻踩在你的痛处上说这事吗?”
惊雨问道,“何时你我需要这般遮掩了?”
听到惊雨的话,湘合释然笑道,“那倒也是。”
好友之间的信任,有时候只需一两句话。
二人在屋檐下品茶赏雪,从湘合的趣事聊到惊雨的心法。再聊了玄清神域的近况和竹海仙岛新上任的神职……
惬意的欢声笑语渐渐退去,湘合离开鹤归居后独留惊雨一人站在院中。
雪融春至,夏去秋返。
不修炼的时候,惊雨要么在院中静心作画,要么在廊中听风自弈,或是在窗前观雨。止青竹山的竹海幽静,除了湘合之外再没有人可以陪他聊天。后来他也和以往的守鹤圣子一样,性情变得更加沉寂,渐渐不愿见人,邀约湘合的次数也越来越少,大多时候都只由仙侍传信来往。
守鹤圣子一职是一眼便可以看到尽头的使命,心婪之念偶尔会使他观望另一种命运,但他始终都没有尝试打开那扇院门,而是选择痛苦地倒在净婪树下。
漫漫余生的匆匆岁月又走了两百多快三百年。
可是生命不息妄念便不停止,何时才会走到生命的尽头,下一个守鹤圣子又会有怎样的心婪之念,被困在这里仿若无生地承受着天神之力地诅咒。
在巫灵岛上的扶雪早已离开了术法静室,转而在练法台上进行召阵。日月封印的法阵灵威极大,除了青影山的法老在练法台上结阵护法之外,扶山也开出了三个法阵在她的周身为她护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