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这个宅子以前的下人,是税官搬走后才来的。
李二郎又问了几个问题,这下洪玉也明白事情经过。
周览坚调任江南后,带走一众手下,其中就包括这个宅子原本的主人,税官离开前将宅子交给牙行售卖,条件是不得发卖留下的仆人。肯答应条件买下宅子的人定然仁慈,留下马家三人自然在意料之内,只要马家三人在,那人随时能找到借口接近这座宅子。
真真假假掺杂在一起时最难分辨,就这样,使用假身份的贼人利用马家三人,不停监视这座宅子,因为什么原因,贼人不得不趁李二郎离开的时候,冒险进入宅子。
李二郎想不通的一点是,他下江南时离开了小半年,期间那人有无数次机会可以悄无声息地潜入宅子,为什么偏偏等他回来才贸然行动?是什么原因迫使他不得不这么做?
“你是说,这座宅子的前任主人是周大人手下的税官?”洪玉沉思,似乎想到什么:“二郎,你回来后可曾在花园里做了甚么?”
这一下点醒了李二郎,因为纪清越想的一个想法,他花费一日功夫将花园整理干净,这才惊动贼人。
这就是说,贼人很在乎花园。
因为纪清越不允许马家三人进入前院和花园,所以贼人无法打听到他们每日做了什么,之前小马儿一直对他们要改造房子的事格外关心,不是问买砖的用途,就是打听瓦片的事,当时不以为意,如今想起来才恍然大悟,竟是早已别有用心。
贼人不知道那些砖瓦都是纪清越用来盖新房的,看到他们买了这么多建房料子,还以为他们要改造房子,当时贼人已经警觉,后来李二郎整理花园让他彻底失去耐心,决定找机会冒险闯进来。
没曾想,这一夜竟又撞了个大巧。
花园里有什么?
李二郎看向洪玉,洪玉也理清思路,示意李二郎跟他出去。
马老妇表示,祖孙二人一日没有平安,她就一日不看大夫。李二郎见她这样,没再说什么,转身跟在洪玉身后出去了。
李二郎走到哪儿,三个弟弟便跟到哪儿,洪玉见状没说什么,来到花园,望着一片荒芜的景色,他问道:“近日,你可曾听说胡商罢市的事?”
“是,胡商罢市为的是逼迫大人妥协罢。”明眼人都看得出来。
“不错。”洪玉嗤笑一声,“胡商势力之所以强大,其中不乏县衙扶持。”被胡商残害的人申冤无门,更是助长胡商嚣张的气焰。
光是理清胡商的账册就用了近两个月,原想着用查账时找出的漏洞为借口,整治胡商商会,没曾想胡商交上来的账册与县衙的税目都能对得上,可胡商除了交税金还交了各种费用:建桥费、修路费、打井费、买马费……
今日建这儿明日修那儿,这些钱加起来再建一个山单都绰绰有余了。
他不瞎也不傻。
账做得中规中矩,事做得倒是精明。
账册上记录的这些项目,打听后也能找到。建一座小木桥花费一千两,夯实一段土路花费五千两,打五口井花费一万两,买十匹马花费十万两……
离谱的数目数不胜数,却无法言说对错。
县令周览坚与县丞乌绍海定然不无辜,他质问乌绍海,一开始他们的县丞还在狡辩,当他将账册拍到乌绍海脸上时,乌绍海才犹犹豫豫地解释:“大人,我也不知周大人得了多少,还有其他什么人得了,周大人从来不说……”
这种事儿官场上多的是。
乌绍海不说,就是因为他没有确切的证据。
官场上混久的都是人精,互相捏把柄是稳定交际关系的一种手段,只要有账上往来就会立账,无非就是暗账。
他找这本暗账找了很久了,甚至派人追到江南去查,没想到周览坚玩的一招险棋:灯下黑。
他敢打赌,花园里一定藏有重要的东西。
“曲宁!”洪玉唤来手下,问他在花园里有什么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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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大人,恐怕具体的需得与李郎君确认才能明白。”因为李二郎才刚整理过花园,有很多新鲜的痕迹,这样看下来很难看出哪里是贼人留下的痕迹。
于是李二郎亲自带着洪玉指出贼人留下的脚印。
“他未动手?”这样要紧的时机和难得的机会,他竟然没有拿走藏在这里的东西?
是不想还是不能?
一个主观一个客观。
李二郎早已有了答案,他指着池子:“恐怕大人想要的东西就在这水里。”
是了!贼人并非不想拿走,而是不能拿走!
这样的天气,池子里的水早已冻硬,水虽不深,但也有两尺,冻了这么久,水面的冰也有四五寸那么厚,走人还行,砸开会很吃力。
洪玉立刻下令凿冰寻物!
专业的凿冰人用冰斧凿开冰面,然后用锯子割开冰层,取出一个个冰方块,摞在花园的空地上,一队人用水桶将池子里的水舀空,最后才下入池里搜寻。
摸遍整个池底,土里没有任何发现,洪玉又下令掘地三尺,不仅要找到而且还要尽快找到他想要的东西!
差役一刻不停地搜寻,到了第三天,挖土的差役终于挖到一个不同寻常的东西,一个裹着蜡油布包。
“大人!找着了!”
李二郎看着一片狼藉的花园,不由得冒汗,再找不到,池子都要挖穿了,纪清越看到一定会气死。
因为宅子里一直有人,纪清越不好出来,只能一直待在画里,假装还没回来。
现在终于找到了,池底也被往下多挖了一尺。
洪玉拿过差役呈递上来的东西,查看后大喜,看样子就是他想要的东西!
他迫不及待地要回县衙查看:“为找这东西将纪郎君的花园弄成这样,实属无奈,乐飞会看着他们将池底恢复原状,还望二郎代我向纪郎君转达歉意。”
李二郎心中感到满意,也不多问,看着县令大人带着找来的东西离开。
找到东西是幸事,不幸的是小马儿和马老汉还是没能救回来,第二日相继停止呼吸。马老妇知道后没有哭闹,而是找到李二郎,请他找人送他们回家,她要将老伴和孙子带回去埋进老家的地里。
李二郎听后没说什么,他请洪玉介绍两个人,多付一点路费,租了一辆马车将祖孙三人拉走了。
后院彻底空下来,李二郎做主封了后院,从此不再打开,而且还告诫自己,以后买房时要小心小心再小心,不做多余的善事,不贪小便宜,避免再出现今天这种事。
水池恢复原样,外人撤走后纪清越终于可以从画里出来,看着潦草的花园,他一时间无语凝噎,好好的房子怎么会藏着赃物呢?
如今还有不到七日就要到新年了,县里非但没有喜气盈盈,而是越来越动荡不安,胡商罢市的影响似乎终于压不住了,激起越来越多人不满,没有活计的胡人整日聚众闹事,不仅骚扰正常买卖的店铺,还围堵商队进出城门,人们怨声载道,议论不休。为此,书院不得不提前放冬假,避免学子在上学散学途中出事。
那夜混乱过后,不仅行凶的人消失了,守护的人也不见了。
尽管李二郎没有明说,但李瑜已经猜到这事与他有关,白日待在家里不敢出门,郁郁寡欢,夜里辗转反侧无法安眠,知道一些内情的纪清越感到无奈却无法安慰,只能给他做些好吃逗他开心。
就在众人以为今年又要在动乱中度过时,李阿爹带着全家人来了!
一辆驴车坐满人,每个人都穿着厚实的棉袍,一点儿都冻不着。
李二郎一开门就看见家人,欢喜到不知所以,赶紧领着人进门。
李阿奶他们还是第一次来到纪清越的新房,这也太大了!门呀瓦呀砖呀,都是新的!
“阿奶,你们怎的这时候来了,今早还念着阿爹早些来接我们回去呢!”
一家人欢喜时,李阿爹说起这时候进县的原因。
县令大人要审丰足商行与胡商商会的案子了!!
差役昨日下来传令,大人要开堂审案,李阿爹作为当事人和主要代表,要出面。
李阿爹一个人来也是来,不如大家一起来,反正还要购置年货。
纪清越很高兴,可以消耗库存了,于是赶紧掏出一筐筐蔬菜,表示随意吃,还有家里房间多,都能住得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