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郎的视线不由得落在头领身边的两个山匪上,看上去平平无奇,竟然是越郎口中表演的重要配角。
他勾起嘴角:“法网恢恢,疏而不漏。明明是你们作恶多端,却怨恨上我。你们偷盗我家粮食,挟持我家幼弟,难道我还不能杀了你们?这是什么道理?”
“住口!若不是你,阿龙如何会被发配至极南之地!”山匪头领喝道,随后他又自己缓和下来,讥笑着说:“如今我道行未深,还不能亲自取你性命,别急,我这就请仙人上来!”
每每听到他提到“仙人”两个字,李二郎就想笑,心中忍不住反驳:越郎才是仙人。
山匪去摇人的时候,李二郎想回忆了一番,想起当初那个被纪清越打断手后劈晕的人就叫“阿龙”,因为主动招供隐藏粮食的地方,死罪可免活罪难逃,最后县衙被发配到极南之地干苦力。
曹副将饶有兴趣地站在一边,任由身后的士兵心思动摇,等回到兵营后,少不了加训,定要将这群人训到怀疑人生。
没一会儿,一个衣着明显华丽不少的男人跟着山匪头领走上围墙,原来站在头领身边的那两个“配角”此时转而跟在男人身边。
男人已有年纪,却是个光头,脑袋发亮,一点也不逊于铜球。
他的声音有些苍老,但十分有力:“你就是李家二郎,李长祥?”
李二郎握着刀随时准备应对突发情况,他回答道:“是,你是何人?”
首先回应他的是一阵嗤笑,男人身边的两人嘲笑着恐吓李二郎:“这是拥有神迹的铜球仙人,还不快快跪地求饶,仙人一旦发功,你便人首异处!”
李二郎拄刀阔步而立,迎着高处的火光仰着头,光线落着还带着稚意的脸庞,一双深邃的眼睛尽是坚毅。“既到了战场,又哪能贪生怕死?你尽管使出神迹,我只信手中的刀刃。”
那个光头男人看着李二郎仿佛在看一具躯体,“你既想死,我便送你一程。”
说着,他将山匪头领虔诚地举着的铜球拿回,抵于胸前放在手中揉动,同时口中念念有词。
忽然,他手中的铜球慢慢从手心浮起,距手心有两指高度。随着他的手掌慢慢托起,铜球也慢慢越升越高,直至腾空至额头,跟着他的手心时左时右飘动。
这章没有结束,请点击下一页继续阅读!
方才那个头领驱使铜球,也不过刚腾起到下颌处,而这个“铜球仙人”竟然真的可以灵活操控铜球,甚至让铜球绕着他的脑袋转圈。
树下众人怎么吃惊,树上的纪清越就怎么想笑。
对峙当中的李二郎神情未变,不顾身后阵阵揶揄和吃惊,全神贯注,仿佛此时此刻只剩下他与那个铜球仙人。
他紧紧盯着围墙之上的光头男人,等待后续动作。
“吓——”
众人的惊呼声中,只见铜球径自向李二郎的方向砸来。
曹副将被这突如其来的招式扰动心神,抬起脚挪动步伐,想要冲过去拉开李二郎,可李二郎立刀纹丝不动站如松,丝毫没有被方才的异动吓到。
看着少年的沉稳,他像是什么都没做一样,继续抱手观看,不由得在心里嗤笑自己,如今竟然连一个小孩都不如了。
随后在众人的唏嘘声中,铜球只落下两丈便又飞了回去,腾至高高的空中。
光头男人盯着李二郎,布满皱纹的脸上,目光如同毒蛇一样阴测测:“我再与你最后一次机会,当真不求饶?”
他两边山匪苦口婆心地规劝李二郎:“若是不想落个身首分离的下场,还是与仙人和寨主讨饶吧!”
李二郎眉头一皱,还嫌火不够旺是的再添一把火:“难道你杀不了我?”
光头男人一听,恼羞成怒地又指挥起铜球不断上下起伏,似乎在蓄力。
下一秒,铜球真的向他砸了过来。
李二郎提刀格挡,身边的曹副将也闪身上前,同时抽刀劈向李二郎。
“铛——”
“叮——”
电光火石间,是两道不同的金属碰撞刀刃的声音。
曹副将与李二郎对视后放下刀。
铜球落下,两方陷入一阵诡异的死寂。
树上的纪清越张大了嘴,心脏砰砰砰剧烈地跳个不停。刚才惊现的一幕,要是再晚一点,李二郎就要……!
铜球“铛”的一声过后,滚落在地上,敲击到好几块石头发出声响,顺着山势不断往下滚去。
无人敢去捡起来。
曹副将低头查看自己的刀刃,上面出现一个浅浅的划刺留下的新痕迹,他伸脚在地上翻了翻:“喏,就是这东西。”
掉落在地上的是一只沾满泥土的箭头。
李二郎轻蔑地笑了笑,反问道:“铜球杀人?”
眼看暴露了的光头来不及惊慌,当即转身要逃下围墙,没想到被山匪头领掐着脖子。
围墙上顿时上演一幕狗咬狗的闹剧。
李二郎对此不感兴趣,朝着曹副将握拳行礼:“多谢将军救命。”
“无事,若非你逼迫引诱他们,他们也不会早早使用铜球的把戏。”
铜球不知什么时候被人捡起来,传到房影安手里,他转动查看这只空心铜球,果然在上面发现不一样的痕迹。
这些痕迹就是使铜球会腾空飞起的关键。
等李二郎他们退回来,房影安一脸肯定地问:“你早就知道铜球的把戏?”
李二郎手里捏着那只险些让他丧命的箭头,沉甸甸的重量,冰冷的温度,让他心脏止不住地狂跳。“其实我并不知铜球具体的蹊跷,我只是相信世上的一切都逃不出那只无形的手,普通的铜球万万不可能飞起来。”
房影安竟然一下子没有听懂李二郎的话:“无形的手,那是什么?”
李二郎此时正陷入危机后的震颤不止,怀里的空旷让他有些不适应,只想赶紧将画取回来:“没什么,无非是我不信这些把戏。房公子,曹副将军,容我去冷静片刻。”
曹副将早就注意到他的手在颤抖,那不是害怕,是兴奋到极致后掌控不住的颤抖。每当他结束一场战争后,四肢也会控制不住颤抖,只不过是已经习惯了。
李二郎走到树下,树上的纪清越就钻回画里,竹筒瞬间失去倚仗凭空掉落。
李二郎听到树上的动静,刚想抬头,只瞥见竖条的黑影落下,于是下意识伸手一接,竹筒握在手中,而他,被从画里跳出来的纪清越抱了个满怀。
如今两人已差不多高,李二郎已经不是去年那个咋咋乎乎的小少年了。
纪清越抖着双手死死地抱着李二郎,是他大意了,小瞧了这个杂戏师,小把戏自然不能取人性命,可不代表那些骗子没有其他害人的手段。
“对不起……对不起……!我不知道他会那样!”
这个时刻,李二郎死在广德二年的记忆突然涌现出来,铺天盖地,让纪清越感到窒息。
李二郎无声地回抱,在纪清越耳边呢喃:“无事的,我无事,莫要担心。”
……
“二郎……?”有人听到李二郎消失的方向传来动静,便过来查看,只见李二郎以拥抱的姿势一个人站在树下。
来人疑惑,明明只有一个人,怎么看起来像是在与谁拥抱呢?
也许真的是他眼花了,竟然看到李二郎在与另一人相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