酸菜罐早就洗干净沥干水,这下菘菜已经脱水脱得差不多了,可以放进罐子里继续发酵储存了。
李锦娘将木盆里的菘菜挤干水,整齐地码进罐子里,用尽力气压紧压实,随后她让弟弟把洗干净的石块搬过来,一块块填进罐子里,最后把从菘菜里杀出来的水倒进罐子没过菘菜顶部。
如此一来,大功告成。
李四郎又挠挠头。说来也奇怪,这次跟着阿姐一起动手做菹菘菜,尽管没有把步骤记录在纸上,可是每一步都清晰地印在脑子里,随时都能写出来,反观昨晚,他盯着阿嫂的每一个动作,唯恐看漏了,期间趁着阿嫂得闲时还问了几句,可到头来什么都没记住。
他若有所思地看着李锦娘,似乎明白阿姐让他试着做腌菜的意义。
李锦娘将陶罐挪到墙角避光存放,拍了拍手里的灰尘,回头看到弟弟乖顺地缀在她身后,还一脸羞涩地道谢。
她摸了摸李四郎的脑袋,若无其事地从袖中的口袋里暗袋里掏出一张纸,递给李四郎:“与团郎去玩吧,待我烙好饼子再去地里帮忙。”
看清纸上的内容,李四郎愣在原地。
原来薄薄的纸上写的是菹菜的几种做法,都是李锦娘昨晚回房后凭着记忆概括下来的。
“收菜时,即择取好者,菅、蒲束之。作盐水,令极咸,于盐水中洗菜,即内瓮中。若残存淡水者,菹烂。取盐水泻入瓮中,令没菜把即止,不复调和。”
“择治,净洗,晾晒者,以热汤浸菜冷柔软,沸汤炸,即出,复作盐水暂度,捣米汁入瓮,二者没菜即止。”
“水盐搅之,令杀菜;亦可菘一行,盐间之。”
看着呆呆愣愣的弟弟,李锦娘忍不住戳了戳他的脑门:“看你呆傻,昨夜看了许久也记不住,真是白费劲。”说完她就返回灶房烙饼子。
纸上的记录着三种做菹菜的方法,无论李四郎怎么回想,昨晚和今早,用到的只是第一种和第三种方法。如果阿姐是第一次学做腌酸菜,那么她怎么会知道第二种方法呢?难道是阿娘以前做过,阿姐凑巧在边上帮忙时见了便记住了?
可关键不在阿姐会不会腌酸菜,而是她记录下这张纸,还交于他!
想到这里,李四郎不由得缩了缩脖子,赶紧拉着团郎往书房走。
画里,纪清越正忙着查看小麦的状态,小麦已经发黄,结出的麦穗里是宝贵的麦粒。
他分辨不出麦子长到什么程度才进入最佳收割时期,所以要等李二郎回来鉴别定夺才行。
纪清越正蹲在麦田边,忽然听到一阵脚步声,随后传来李四郎略显兴奋地低声呼唤:“纪阿兄——”
纪清越才走到桥上,又听到李四郎激动地让他赶紧伸手,似乎有东西想要交给他。
等拿到东西收回手一看,原来是一张纸。
纸上的文字笔迹十分娟秀,肯定不是出自刚学会握笔的李四郎。
李四郎抱着团郎,解释道:“这是阿姐记录下来的三种菹菜的方法,纪阿兄可照着上面的法子自个儿腌酸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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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家伙,虽说文字一脉相承,他能看得懂绝大部分写是什么字,但上面所要表达的意思,他需要再消化消化,调动出自己九年义务教育学过的文言文,翻译纸上的意思。
一脉相承的文字里是亘古不变的知识与文化。
即使第一次读起来有些困难与隐晦,但只要通读几遍,纪清越就很神奇地感觉到文字里的意思。
他大概知道这三种腌菜的方法是什么了。
“这是谁写的?”
李四郎老实回答:“我阿姐写的。”他吞吞吐吐着想了一会儿,终于说道:“纪阿兄,我阿姐好像猜到了。”
纪清越反应淡淡,他的心思都在腌酸菜上,有了酸菜就能做他心心念念的酸菜鱼了。鱼头不能浪费,没有辣椒,可以试一试花椒鱼头。
“好的,谢谢你帮我拿到这张纸,也谢谢你阿姐!”纪清越现在已经不在意被更多李家人发现他的存在了。
李四郎有些生气,他告状道:“上次三兄明明就知道纪阿兄住在画里了,可他却装作什么都不知道的样子吓唬我!二兄也是!他都两回了!”
过年时,李四郎领到两份压祟钱,将钱藏起来时候却发现钱袋里多了二十枚铜钱,疑惑之余他就依稀猜到是怎么回事了。
那天晚上他好不容易等到三兄睡着了,赶紧跑出来找纪清越,想问清楚钱的事。
没想到两个兄长故技重施,把他吓了好大一跳,当时他担心说谎要被打,于是只能支支吾吾地站着,心里煎熬得说不出一句话,祈求二兄赶紧帮忙圆过去。
紧张之余,顾不得那么多了,李四郎不断给二兄使眼色,黑暗里的二兄像是没看见,竟然跟着三兄一起逗他!!
要把他吓死了!!
两个坏兄长!
纪清越安慰道:“没有下一回了,要是他们还逗你,我一定第一个站出来!”
“那你说说,除了我们,家里还有谁知晓纪阿兄了?”李四郎真的是被吓怕了。
纪清越一想,李阿翁知道他的存在的事好像除了李二郎知道,其他人都不知道,遂老实告诉了李四郎。
李四郎点点头:“听阿奶说阿翁年轻时就是斥候营里顶好的斥候,最是擅长刺探与隐藏。”
只要李阿翁不想说,那就谁也发现不了。
没想到老人以前还是个侦察兵和间谍兵,纪清越想到这个全民皆兵的时代,田里的农户,街边的小贩,搬货的挑夫……纵使平日里看起来再怎么平平无奇,怕都是经历过战事上过战场的人,跳起来就能拧断普通人的脖子。
真真不可貌相。
纪清越拿到腌酸菜的教程,心急地马上回去实践。
酸菜鱼,我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