化雪时分最是冷,即使阳光融融,行人也是裹得严严实实。
布满碎冰碴子的泥土路上,驴车走得慢慢悠悠,路边都是从各个村子出来去县城赶集的人,大多是女人带着孩子,她们有的人要去卖货有的人去购置东西,一条去往山单县的主路上充斥着喧闹的声音。
人们在家里闷了许久,终于能出来走动,能不激动嘛!
李二郎一行人晃晃悠悠的终于来到县城,驴车停在一个城门口不远的矮山下,李阿娘与李二郎先下了车,李阿奶与徐晴还在车上,搂着李锦娘喊道:“你们俩看过三郎后便去帕子店寻我们,路上难行,我们得尽早回去。”
李阿娘应了一声,便与李二郎搀扶着登上矮山。
矮山不过百米高,山上的树只剩下树枝,枯黄的地上稀稀拉拉地堆着雪,台阶上覆着一层冰,李二郎背着包袱扶着阿娘往上走,包袱里装的是给李三郎换洗的衣物与一些自己做的吃食。
山单县作为贸易要道上的一个中转点,自然不会平凡与穷困,可就是县里矮山附近的这一片地方,平平淡淡,看不到建筑精美、酒楼林立、文人聚集的繁华景象。
这是因为山单县也划分区域管理,什么人就该去什么地方。西边的此处被划分为平民与普通商贩举办集市的地方,要是附近村子有人想贩卖货物的或是进城,就要从这里的城门进来。
富商与胡商买卖交易在另一个集市,最繁华的就是山单东边,那里的繁华,纵是李二郎去几遍都要感叹几次,文人墨客皆汇聚于此,山单最出名的青石书院也坐落东边。
说起这青石书院,最负盛名的就是他们每年初春牵头举办的做题会,邀请县里所有书塾与书院的学子,一同探讨试题与猜题。
届时不仅县里的学子,州府的人也会慕名而来,现场好不热闹。
李三郎所在的朝明山书院也受过几次邀请,他也去过几次,做题会上确实热闹,不同的学子做的明明是一道题,却有许多种思路,令他受益匪浅。
这边的李二郎与李阿娘终于来到书院门前,书院的门童知道今日会有学子的家人来看望,看到李二郎和李阿娘便询问找谁,得到答案后进去喊人。
没过多久,李三郎一脸兴奋地快步走出来,一个多月不见,自然想念家人。“阿娘!二兄!我就知你们今日会来!”
外人不能进书院,三人只得站在书院外。
儿行千里母担忧,如今李阿娘看到三郎面色不错,没有在书院里一味苦读不好好照顾自己的身体。她少不了嘱咐儿子:“我与你阿奶做了些零嘴和肉条,你带去分与同窗吧,里面还有一些换洗的衣物,要记着,在书院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
李三郎连连应是。
因为还要赶着时间去县里买东西,不好叫回去的驴车久等,所以李阿娘和李二郎没时间久待,尔后两兄弟聊了一会,交换信息后就该分别了。
下了山,两人分头直驱各自的目的地,油盐酱醋茶都需添置,这些店稀稀拉拉地东一间西一铺的,买全要话费许多功夫,而李阿奶与徐晴去的是山单大布坊聚集的集市,许多夫人女郎会在大布坊那散活做帕子丝巾,赚一些零散钱。
李阿娘她们也一样,年前在一家绢布坊定了样式,如今匆匆赶来,是去绢布坊交货的。
若是天热的时候,驴车会等个一个半两个时辰,可现在不行,车夫千叮咛万嘱咐一个时辰后就走,李阿娘他们上山已花去小半个时辰,下了山才步伐匆匆。
在经过告示榜时,李二郎驻足停留了一会,上面张贴着白青山封山的告示。县里已经不见僧人路过的景象,不知他们下山后去哪里,也不知后续官家会如何处置这些僧人。
不过他只是一个平头老百姓,也揣摩不出上边的心思,只求像纪清越往好处上猜测那样,官家是有意整治乱象。
另一边的书房里。
有了上一次种麦失败的经验,纪清越这次就游刃有余多了。年前开垦出来的四百多平土地,若是全都撒上种,也需要至少二十斤麦种,何况这些麦种里还有许多空壳,泡水筛种后,重量更是大打折扣。
他估计一番,剩余可以用来播种的小麦可能只有十斤出头,种满是不行了,一半还是可行的。
李二郎今日早早跟着家人出门去县里,纪清越就稍微睡了个懒觉,睡到心满意足才起身。
二月的天气还是很冷,暖炕是不能熄的。
纪清越起身穿衣,看着地上晾着的泥瓦在一点点变干燥,心里琢磨着烧瓦的事。他小心避让去厨房舀温水洗漱,今日要给田再松一遍土,把土块磨得细一些,翻起来晾晒,等泥土干一些了再准备种小麦。
期间李四郎抱着团郎到书房里念书,趁着这个间隙与纪清越聊天。
“新的书塾选在离我们这三个时辰远的村子,如今要开始筹钱呢!阿翁说赶在春种前的三月初就能建好,到时候我就能去念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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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四郎似乎已经从那场匪患中缓过来,其中一大部分功劳在于李二郎,李二郎在他陷入危机时就及时出现,没让他独自在危机中待太久,事后三郎更是安慰宽裕他一段时间,傻大胆的李四郎很快便没了阴影,对去念书也没了抗拒。
纪清越轻笑:“老师也找好了?”
李四郎扁扁嘴,有些郁闷:“年前村正便委托人在县里寻一个夫子,可到现在还未有结果,纪阿兄,该不会村学建好了还是未有夫子愿意来教导我们吧?之前教导我们的石夫子待我们是不错的,束修只收三两,只可惜……
小孩叹了一口气,想到相处了一两个月的夫子竟然不在了,眼眶红了,他吸吸鼻子:“也不知招来的新夫子要收多少束修……”
说到钱,纪清越手里已经存了差不多十两,若是能在外面生活,妥妥的脱离贫困吃穿不愁。
“家里很为束修发愁吗?”
李四郎抱着团郎,托着腮,心思沉了沉:“尽管阿兄告知官府山匪的营寨位置,可官府几次上山剿匪都未能成功,想来我们家那二十石粮食是追讨不回来了。阿翁虽让我们省着吃粮,可桌上也未曾少多少饭食,想来明年秋收前我们家要出去买粮了。没有卖粮换钱这条路子,阿奶她们只得日日忙着织绢绣帕子,阿娘昨晚偷偷叹了好几口气,我猜许是不够我与三兄的束修……”
接李四郎回来后他们家赔了好几辆板车钱,还有那些跟着李阿翁去送粮的人,虽然他们是自愿的,但谁都知道面对土匪是一件什么性质的事——豁命的事,纵然他们推诿不肯拿李阿翁的钱,可李阿翁也不能什么都不给,结果又是一笔开支。
李四郎小小的脑袋大大的忧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