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乐总恨时间短,李三郎的年假即将结束,不等过完十五,初十就得去县学报到。
初九这晚,李阿娘与李阿奶忙着给李三郎整理更厚实的衣被,书院不同家里,炕火总是烧不旺,若是夜里冻生病了,就等于半只脚踏进鬼门关。
三个郎正在书房里,李三郎一边收拾书册一边听四郎背书:“天地玄黄,宇宙洪荒。日月盈昃,辰宿列张……”
李二郎正盯着挂画琢磨,这些天纪清越除了忙着割麦和处理麦穗,还做了水碾和石碾,接下来要开垦草庐前的空地,如今画中已然出现明显变化。
虽然看不到画里的气候变化,但若是画中的东西被纪清越改动,还是会显现出来。
此时他就看到一个新的大石碾摆在草庐右边,而看不见的水碾,放在草庐左后方的溪边,被层层树木遮挡,听纪清越说那里水流湍急,适宜推动水碾。
先前李二郎想给纪清越帮一点忙,纪清越当然同意,谁知等他才将木头递出去,木头竟瞬间在李二郎手中化成一摊黑水,当时书房里的其他郎都呆愣住了,没等他们打扫地上的墨迹,随后黑水便消失不见了。
纪清越立刻明白了,一开始就属于画里的东西不能拿出去。种子和其他东西都是从外边拿进来的,所以可以拿出去,木头、水、石头都是画里的,拿出去就会消失。
可烧制后的碗与煮成汤的水却没事。
李二郎深思:“汤里的肉和面都是外边递进去的,若是这个道理,制碗的土和水都是可都是画里的材料啊。”
他提醒了纪清越,制碗的土和水是就地取材,可火不是,第一次点火是他自己钻木取火,第二次却是借用李二郎的打火石点起来,至今仍未熄灭。
弄清楚这事后,纪清越感到一阵后怕,上一次他意外逃出外面,没过一会儿就觉得身体像是要融化了的难受,如今他已成为这画的一部分,意味着他不能在外面久待,否则就会再次“没命”。
知道这点他也没有气馁太久,现在这个局面,已经比最初的时候好太多,有种子,有人陪他说话,还有什么不满足呢?
自从纪清越现身,书房就变成他们几个郎的“秘密基地”,打扫也不让李阿娘来了,搞得神秘兮兮的。
纪清越做的水碾并非他的原创,而是在博物馆里见过这种物件,除了碾轮和碾槽是石制的,水碾的支架和转轮都是木头。
整体是一个“工”字型的物件,上边是碾槽,下边是水转轮,立着的支架顶端连着一块碾板,碾板卡在碾槽里,水流推动水转轮,随后带动上面的碾板,就能将碾槽里的谷粒压成粉末。
他把之前收获的十斤多麦穗脱粒,最后剩下五六斤麦粒,其中筛过种的麦粒比较饱满结实,产量比未过筛的多那么一点点点,种的不多,还分不出具体差距,但光从麦子的优质率来看,播种前还是多一个步骤——筛种比较好。
这些青麦水份太大,不能直接碾碎,所以纪清越决定泡发这些小麦做麦芽糖。
收获小麦的当晚,纪清越就将脱粒的麦子放入陶罐中静置一夜,第二天起来将麦子倒在簸箕里,摊开薄薄一层,五斤麦粒用了好几个簸箕。这些簸箕都是跟李二郎他们借的,幸好这种天气他们家用不到簸箕。
李二郎问起簸箕的用途时,他还神秘兮兮地保密。
簸箕摆在房间里,温暖的房间相当于暖房,平日里要经常给麦粒浇水,吸足水份。
不出两天,这些麦粒都长出五六厘米的绿芽!
接着,在他剁麦芽的时候,分批把糯米煮熟,随后将晾温的糯米与剁碎的麦芽混合在一起,放入木桶里静置发酵。
发酵的时间到了,纪清越打开木桶上的盖子,麦芽与糯米蛋发酵液里充满淡淡的甜味。
他生起两炉火,一大一小两个罐子,熬煮糖浆。
一直到入夜,糖浆终于变得粘稠,颜色十分好看,麦芽糖总算是做好了!
最后纪清越算了算,熬制出来的麦芽糖不过三四斤,可前前后后一共用了五斤麦粒和十几斤糯米,差不多二十斤粮食。
消耗率太大了,难怪糖是一种奢侈品。
他用木棍搅了一点糖,拉起来放进嘴里,又甜又有粘性和嚼劲,与小时候街边小贩里卖的味道差不多。
纪清越给自己留了一小罐,大罐的就给李四郎他们吃。
兄弟三人尝到糖时,都是眼睛一亮,十分惊讶的表情,李四郎抱着罐子更是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
过年时买的饴饧早就吃完了,没想到纪阿兄竟然会做糖,还给他们一罐子饴饧!
“这罐糖是我给你们的零食,我还留着一些。”
李二郎含着麦芽糖,也笑了:“那便谢过越郎!”随后他搅了两棍子糖,让李四郎去给李锦娘和李团郎也尝尝,剩下的他就放进灶房。
李三郎去县学的前一天,在书房里收拾好要用的书册,李四郎也背完要背诵的文章,他不舍地抱着三兄:“你这一去就要到县试结束才能回来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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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三郎摸摸四郎的脑袋安慰道:“三月份我还有田假呢。”
“我与阿娘他们都商量过,今年的田假你还是不必回来了吧。”李二郎从画里回神,转头看着两个弟弟:“你初次考试,多多复习才好,春种我们忙得过来,四郎到时候也可帮忙撒种了。”
李四郎赞成地举手:“嗯!”
正在整土的纪清越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三郎什么时候考试?”虽然知道李三郎秋天要参加的考试,就是常说的秋闱,但他并不知道秋闱的具体时间和流程。
“按照以往,秋闱大抵在八月初举行,州县皆有,一共五天。此次校考的是县里的初级考试,需校考口试、贴经、墨义、策论与诗赋,其中策论与诗赋最为重要。若是通过县试,来年便可参加州试。若州试也过了,便获得下一年二月份春闱的资质。大黎立国三百余年,能三年连跳的人少之又少,甚至有的人历经一生也未能通过县试。”
李二郎拍拍弟弟的肩膀,安慰道:“三郎别担心,饭一口一口吃,路一步一步走,我们首要想的是县试,你可有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