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都是他们家自己养的,因为家家户户都养羊,所以这里的羊肉不值钱,一头羊养到能卖出去也就值三百文,一斤猪肉也只比羊肉贵几文钱。
李二郎他们养羊都是养够一年的需求,不全卖出去,家里一个月杀一头,留着母羊继续生羊羔,缺的去羊贩子那儿补足数量。
相比与羊肉,他们吃猪肉的次数比较少,唯一的一头猪留作年猪,年前才请杀猪贩过来帮忙杀,两百多斤的猪除去用作年夜饭,剩下的可以够全家人吃好久。
纪清越看着冻硬了的一堆肉,思考他的年夜饭菜单。
幸而平时他自己很少开火做饭,剩余的调料足够多,油盐酱醋和香料,年夜饭的味道不至于寡淡,不过他唯一需要担心的是,他那粗制滥造的陶锅,能不能经得起他焖煮煎炒的考验。
思索来思索去,他终于定下四菜一汤一面。
按照往年经历过的习俗,他记得,年夜饭里少不了鱼,年年有余。鸡肉鸭肉做一道白切双拼,猪肉做成叉烧,割一些羊肉熬汤做汤头,再炒一道蔬菜。
现在,他只有一个天天烧着的土灶,与后来烧的一个三脚药炉。
汤头需要慢慢煨,最耗时间。
他把羊肉焯过一遍水,再重新放进陶锅,冲满水没过羊肉,放多一些花椒和生姜,少许酒去腥,盖上盖子等候。
小药炉上准备做焖叉烧,把肥肉粒扔进锅里小火煎一煎,炼出猪油,等肥肉炼得差不多了,把肉渣捡出来,又将多余的油倒出来后,他挑了一块碎糖,丢进石板里炒糖色,一看炒制的颜色差不多了,马上灌一点热水进去,为什么不是冷水,他怕锅会裂。
炒过糖色的水味道很香也容易给肉上色,接下来该是调味,现有的盐和酱油都放一些,花椒和姜也来一点,随后把提前腌制好的猪肉放进去,同样等时间给食材一点一点添加美味。
鸡和鸭各取一半,鱼肉只用一点,冻硬的鱼像一根棍子似的,他废了好大劲才垛开。鱼太大了,鱼头占一半,他只用到四分之一,剩下的等以后有酸菜了做酸菜鱼。
他把鱼放进房间,解冻到一半的时候是最好切的时候,片好的鱼肉只需盐粒和姜酒稍微腌制,随后一片片摆在碟子里,最后再上锅蒸,熟了之后淋上热油和酱油。
羊肉还在熬的时候,叉烧的火候够了。
纪清越直接把锅端到土灶上保温,另起一锅水,水煮鸡鸭,剁成一块一块蘸酱吃。
就在他忙着和面的时候,李家人回来的动静传了进来,他们还在兴奋地讨论今晚守夜的事。
对于很少下厨的人来说,这些菜式都是他在脑海里搜刮了好久,好不容易找到的几道难度系数低的菜式,没想到菜做得七七八八了,现在却折在拉面上。
拉面一点也不像看着的这么简单,不知道是面粉的原因还是他自己的原因,面条拉到一半总是断开,折磨了好久他不得不放弃拉面,改做切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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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有擀面杖将面团擀薄,最后只能做揪面片。
一波三折之下,他终于吃到自己做的年夜饭。
说实话,味道不算好,但纪清越依旧吃得津津有味。
最让他满意的还是那碗羊汤,撒上芹菜粒和韭菜段,香味就上来了,浇在面片上,喝上一口,简直沁人心脾。
纪清越一开始还受不了的那股淡淡羊味,如今在香料的掩盖下,现在已经可以逐渐品尝出汤里的美味,浓厚的味道里带着些许麻辣。
吃完饭收拾所有东西后,纪清越听到外面院子里都是李四郎和小团郎嬉笑的声音,两个小孩在寒冷种依旧玩得火热,乐不思蜀,最后李阿娘不得不出来喊他们俩进屋。
“炮竹夜里才点,你俩别兴奋过头了,要是玩累了可就赶不上点炮竹了!”
年年这么说,李四郎年年等不到点炮竹的时候就睡过去了。
纪清越安静地坐在炕上,百无聊赖地思索明年的计划,想着想着思绪就飘到山匪作乱的那个晚上,李二郎去石梁找弟弟,李三郎带着其他人藏在书房里。
李三郎与徐晴、李阿娘三人轮流守夜,其他人则在地洞里休息。
书房里没有点灯也没有炉火取暖,大家只能依靠厚厚的衣服隔绝寒冷。家里的两个汤婆子也用上了,往铜罐里装满热水,套上皮套,以免烫伤手。
李三郎抱着一个汤婆子,为了,他只能坐在椅子上背书。
“三郎,该你去休息了。”李阿娘守最后一段夜,再有两个时辰,天就要亮了。
李三郎把汤婆子塞给阿娘,牵着她让她坐好,他没有着急下地洞,而是斟酌着说法:“阿娘,我原以为年中时的束发礼上,你会给我订一门亲事。”
黑暗中看不到对方的表情,只听到李阿娘低声惊呼:“你小小年纪就着急娶亲了?莫不是在县里看上哪家姑娘?”
“阿娘,没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怎可自私相看。”
李阿娘松了一口气:“那你问的是什么意思?”
李三郎交握着还留有汤婆子余温的手,决定直接问:“去年二兄的束发礼上,我与他听到你在房中商量先订下我的婚事,二兄他知道后一直对阿娘心存芥蒂却又不敢问。阿娘,你究竟是如何……决定的?”
“二郎他听到了?”李阿娘愣住了,想到那天李二郎低着头跟她道歉时欲言又止的模样,最后竟然哭了,李二郎的这一举动吓了她一大跳,要知道从会打架开始李二郎就不会在人前流泪了,而她还不明就里地理论一通。
李阿娘讷讷道:“我竟伤他这么深?”
李三郎不好再开口,李阿娘的语气软下去,没了平日里的急匆匆:“唉,对于你俩的婚事,你阿爹和我已经商量过了,还是按着顺序来,可没想到,我当初随意说的话竟被二郎听了去。不怕你们笑话,其实族老们早就训斥过我,不要忘了长幼有序……”
李阿娘不敢回忆发生争执的那天,李二郎质问她“阿娘你觉得我会害了三郎”时的眼神,无奈、失望、伤心、悲痛、甚至怨恨……万般情绪皆汇作噙在眼里的泪,凝结成心中的一颗苦涩的果,拧着疼含着苦。
“阿娘,我们都了解二兄是什么性子,最是冲动也最是敏锐。阿娘,我是你最偏疼的那一个,本不该拂了你的意思,可……”
李阿娘伸手摸了摸三儿子的头:“是我做得过了。阿娘只是觉得你瘦小安静,最是听话,需要更多疼爱。疼着疼着你就长大了,却忘了二郎只长你一岁,你阿爹和大兄时常要离家去服役,家里的活全都由他顶着,如今四郎出事也是他顶起来。若不是这次争吵,我都快忘了他上一次惹我生气是什么时候了。”
李三郎沉默地让阿娘摸头。
“我性子急脾气爆是改不了了,前段时间发现二郎竟然与那个唆使四郎拿走家中粮食的人有联系,我一着急开口伤了他的心,可没过多久便后悔了。”
李三郎不知道这件事,但对于李二郎的做法他反而莫名地信任:“阿娘,二兄他最怕我们一家受到伤害,也最是细心,若是知道那人对我们有威胁,二兄怎还会与他有联系,想来那人已经得到二兄的信任,我们试着接受,如何?”
李阿娘叹了一口气:“我如何不知,以往二郎都是最谨慎的那一个。可见不到人,我这心里实在是不安得很,他如何能神不知鬼不觉地联系上二郎?”
纪清越擦了一把汗,往后,他躲也不是出现也不是。
虽然他一直想着要躲起来不让外人发觉,但是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他是人,习惯了与同类生活在一起,一起说话,互相帮助。不到万不得已,他不会做出最后的决定,完全隐藏起来。
外面的李阿娘又和李三郎聊了一会儿,纪清越总算知道李阿娘为什么急着给李三郎定亲了,原来都是源于一场好笑的误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