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事听动静还以为有人来拿货钱,抬头却看到李二郎。他放下手中的毛笔,亲切地笑道:“二郎怎么受伤了?”
李二郎不好意思地解释,张管事让人摆一张椅子,让他坐下。
“确实是你莽撞,那野猪三四百斤,若不是你躲闪及时,恐怕伤得更重。”
“是……”李二郎坐下也不浪费时间,开门见山:“张管事,此次我寻您是想问些事,不知可行不可行。我知东家以粮行起家,组建商队四处收货回去加制,再贩去长安或南方。”他握拳作揖:“我想通过您向东家求一门生意,如今我手中能用来求东家合作的只有土地,今年我去县衙入了账,分得一百亩地,明年三郎也要入账,如若无差,他要继续念书,到时我手中便有两百亩地。”
张管事知道李二郎要做什么了,笑道:“二郎想种什么?”
“听闻香料值钱,可东家所在的南方,田地虽然多为肥沃的耕田,却不比北方集中且广阔,主要种植稻子粟米,且产量比西北高,用来种香料的话便可惜了,士族门阀思想陈旧,他们不愿用种粮的田来种香料,所以,我想请东家在我们这种胡蒜。”
张管事笑了笑:“李二郎,你想的不差,胡蒜在这才四十文,到了长安,百文都是卖得的,更别说其他香料了。你说那些有钱有地的门阀士族怎会放弃这个生财之道?”
看着李二郎沉默,张管事又温声道:“南方确实少有种胡蒜的,可若说北方却也不多,你可知为何?这么说吧,如今官商勾结日益严重,胡商早就与地方豪强牵连紧密,不说种子难得,若没有比他们更低价的胡蒜,决计敌不过他们的攻势,就算有,他们也不会让你做成这门买卖。”
管事捋了捋胡子:“我知二郎你想借东家的势力与胡商相抗,可东家的势力不在北方,所以二郎你的情求,我现在便可替东家回答,我们不能答应。”
李二郎来之前也没抱太大希望,自然就没有太大失望,有时候做了要比无所作为要好。
张管事看李二郎并无失望的神情,心里有些赞许:“如今世道越来越乱,绢价暴涨之事过于突然,里边的水,太深……”
“可否请管事再透露一二,是否是南方那便出了什么事?”
尽管张管事许久没有回南方,可收到的消息远还是比深居在一地的农户多得多。
他叹了叹气:“南方不出桑了。”
李二郎大惊,久久没能回过神。
“二郎?”李三郎站在院门,朝张管事作了个揖:“张管事,小子来领货钱。”
李二郎回头,原来外边已经称斤完毕,李三郎和李阿翁进来拿货钱,李三郎走到李二郎身边,看到兄长额头上都是汗,悄悄问:二兄,怎么了?”
“我们回去再说。”李二郎说着朝张管事作了一个极其郑重的揖:“多谢张管事告知。”
张管事摆摆手,看了伙计的报账后很快就给他们结清货钱:“我是看你们家这么多年做事从不偷懒耍滑,且懂得如何避祸自保,能力不凡,才告诉你这些事。”
李三郎扶着李二郎走出去,出门前悄悄看了张管事一眼。
伙计看李家人走远,不解道:“如今也就是这里消息如此闭塞,位置偏僻又靠近关外,可再过不了多久,南方不出桑的消息也能到。”
张管事呵斥:“你当是位置偏僻才没的消息?你当东家特意吩咐不得将这事传出去是随意说的?那是官家下令严肃南方的事,南方是产粮之地,亦是门阀士族盘踞之地,若消息炸开,北方也要跟着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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伙计哪里知道里面的弯弯绕绕,嘟哝着:“那您为何要告诉他们?”
张管事看着小伙计的眼神里充满嫌弃,恨铁不成钢:“我们来这里收货这些天,你就没发现什么?”
张管事没有再继续往下解释,而是看着院门,心里不断为现在的局势感到担忧:不知长安给东家的消息是否是真的,说不定东家能趁着这个机会更上一层楼!
一看伙计还是傻傻的模样,张管事只觉得气不打一处来:“如今处处都在收粮,就连我们也不例外,前些日子收到东家的加急信,命我们在路上能收多少粮就收多少。这一路上我们遇到多少卖粮的人,你可曾见他们问过?难不成你认为他不知道我们这儿收粮出的价可比县里多加一文?”
张管事背着手,一脸深沉:“你真当那李三郎的书是白读的?”
门外拉车的身影远去,直到看不见了,张管事重新坐下来理账:“若东家真的在香料之事上掺一脚,你我都不必再管这收货的事了!”
南方是万万不可能种香料的。
“听说李家三郎明年就要考县试了,我为何不趁现在让他们欠东家一个情……”
路人步伐匆匆,又是辛苦劳作的一天。
回去的路上,李阿翁拉着空板车,上面坐着李二郎,李三郎靠着板车边走:“二兄,张管事同你说了什么?”
“三郎,南方的事,你说得对。”
南方富足,是产粮产绢的集中之地,只要南方不乱,整个国家便可以在几年之内重新安定下来,可只要南方发生动荡,整个国家就要面临根基动摇的祸乱。
“是何原因?”李三郎追问,若是南边有意破坏市场,哄抬物价,官家就算是动用军队也能平定,还可顺带整治一番,不应该是现在这种局面:米价绢价发了疯似的一直往上涨,而官家却无动作,既不管制又无说法。
“南方不出桑了。”
李三郎惊得停下脚步,瞪大眼睛。
不出桑,就不能养蚕,没有蚕就没有丝,没有丝就会造成市场的绢价不稳,绢涨价,其他东西的价格也跟着上涨。
这可是要出大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