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熹整个人的意识,顿时昏厥了过去。
未来三天,他都躺在床上养伤。
他以为,这缠足应该就是这样了,几天后便能下地,照样还是一条好汉!
可没想到,三天之后,他再次经历了一次这种痛苦!
而且不是只有这一次。
而是每隔三天,都要解开裹脚布,然后再次绑起,每一次都要加强绑紧的力量,如此延续半年之久。
在这期间,他的脚上出现了流脓、出血的情况,脚背上的皮肤甚至出现了萎缩。
他都要一一忍着疼痛,努力练习,用被紧裹的小脚走路。
等到半年之后,他的脚已经彻底变形。
他真正成了一个小脚女子。
走路颤颤巍巍,随时都有会跌倒的风险。
如果仅仅是这样,倒也还能忍受,可随着新政令的颁发,官府要求,女子无事不得随意出门,更不可与异性有任何接触。
于是,在继裹脚之后,她被彻底关在房中。
每日对着三四空墙,无聊度日。
一日又一日,一年又一年,他连屋子中到底有几块砖都数清楚了,可仍是像一个囚犯一般,困在屋子里,不得外出。
除却每日有母亲过来陪他说两句话,他竟再也没有任何打发时间的东西。
甚至于因为家贫,请不起夫子,他连认字学习的机会都没有。
好在母亲会一点绣活,将这点手艺教给了他。
可这绣活,做了多年也做得越加乏味。
直到他成婚之后,本以为自此便得了自由,可却也是从一个囚室换到了一另一个囚室之中。
她仍是没有机会出门。
因为妇人无顾不得在外私自走动。
她踮着小脚也走不动,大多数时间,只能待在有限的范围内,用尽全力地生活。
甚至每走一步,他似乎都能感受到那来自脚底的,刺骨一般的疼痛。
久而久之,她竟是连走路也不想走了。
不知过了多少年,久到他以为自己从此就要被困在这里,他就是小莲,小莲就是他。
直到,黑夜过去,他大梦觉醒!
坐在床上,他似是仍感受那来自脚底被掰断的痛苦,那长久困于室内,不得随意走动的麻木。
朱熹身子微颤,竟有一种劫后余生的喜悦。
幸好他不是女子。
幸好这只是一场梦!
呜呜呜…….
那场记忆实在太过于深刻,他甚至以为,自己的人生再也无望,从此麻木如一个木偶一般。
朱熹穿鞋下榻,双脚仍是不自然地接触到地面,那种被裹脚缠足的感觉似乎仍然还在,他不由得轻掂脚尖,缓步前行。
行至书房,桌案之前。
看到自己刚刚完成的《谕民教》,不由得陷入沉默。
若是在之前,他只会得意自己的大作,毕竟这漳州府的民风实在太过于开放。
女子竟然还能出门逛街,且与男子有说有笑。
实在有失体统。
可现在,他亲身感受到了被困于室的绝望,和不良于行的痛苦,再看这《谕民教》,只觉得讽刺至极!
未伤到自己身上,总是能够站在道德制高处。
可一旦自己亲身体验,方觉有多离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