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姑娘所说，他不是没有反思过，只是朝政事务繁忙，对陛下的教导刻不容缓，若不给陛下施压，他将来又如何能担得起这天下？

他突然想起，最初站在陛下面前授课之时，陛下对于他这个老师的敬重与濡慕，以及后来，当陛下有些许小错之时，自己严厉纠正时，陛下被吓得青白紧张的面容。

思及此处，张居正不由得闭了闭眼。

自古以来，都是严师出高徒。

难道自己，就真的错了吗？

而万历小皇帝听到这里，心里一颤，原来这些也都被后世人所记录下来了吗？

张先生生气的时候，真的是很可怕啊！

万历小皇帝似乎想到了并不美妙的场景，不禁垂下了眸子，遮盖住了眼底的委屈，随即见到下方张翰时不时的往上瞅，顿时又正色坐直了身体。

仿佛什么情绪都没有，什么事情都未曾发生。

“我能理解，张首辅是想要培养出一个如唐宗宋祖一般的千古一帝，所以才会对万历陛下如此严格。”

“万历陛下年纪尚小，可以是张首辅亲眼看着长大的，于私心里，张首辅也有将万历陛下当成自家孩子一样教育。”

“但是，那毕竟不是您的孩子，而是当朝天子！”

“他总有一天会长大，他总有一天会亲政，但您刚直过严的教育体系，早已在他心里埋下了阴影。”

“一旦他长大成人，有了亲政实权，这份阴影便会无限扩大，需要一个发泄口。”

“李太后是他的母亲，鉴于孝道，他也不会有丝毫动作，可您不一样，您只是大臣，而且是一个大权在握，威严甚于他这个皇帝的权臣！”

“对于皇权而言，您的存在是威胁，对于万历陛下而言，您的存在，既是枷锁，又是童年阴影。”

“所以，万历陛下会清算张家，难道不是正常的吗？”

张居正：……..

“最要紧的是，您对万历陛下严格要求，要他一切以节俭为主，要他以身作则，为天下百姓作表率，但凡有一点奢靡出格之处，便会遭来您的严厉训斥。”

“敢问张首辅，您如此严格要求万历陛下，您自己做到了吗？”

“您自己有做到时时要求自己生活节俭，绝不铺张浪费吗？”

“您自己有做到持身以正，严以律已吗？”

“您作为帝师，可有真正做到以身作则吗？”

张居正：……..

张居正唇角颤动，想要说些什么。

可话到嘴边，却又咽了下去，但听乔姑娘如此相问，他心里只觉得有一丝丝心虚。

但随即又想，他对于当今陛下的要求，是按着千古一帝的标准来要求的，自然要格外严格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