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旁,薛常安默默看着二人母女情深,只当自己什么都没听到。
不一会儿,平安刚和祖母告别回来,她身上背着的小挎包,薛常安知道,那是薛静安缝制的。
薛常安只看了一眼,就觉得心烦,挪开视线。
不多时,永国公府的马车走出永安街,往宁国公府的万宁街走去。
当年宁国公府没有永国公府受圣祖器重,不像永国公府有圣祖亲题的牌匾,宁国公府的牌匾,虽也是圣祖御赐,却并非亲题。
宁国公府门面自也厚重威严,过了仪门,再走深一点,又是一番天地,绿植葱葱,三五步就是花草,繁茂非常,给暑意带来凉爽。
几个姑娘自绿竹下走来,徐敏儿当先,她笑道:“可算你们来了,方才说要开诗社,没有你们三人,定是开不了的。”
薛静安一愣:“诗社?”
徐敏儿:“怎么了,你从前也不是一听作诗,就不大乐意的人。”
薛静安看了眼平安,她事先也没听说要开诗社。
前头永国公府做过两回东,当时平安还不识字,冯夫人是尽量避开诗词歌赋的桥段,只管玩就是。
她还以为,宁国公夫人也能意会呢,然而这次诗社却避不开了。
薛常安插了一嘴:“作诗也有意思,这是个什么诗社,谁是社主?”
这时候,徐敏儿身旁,一个穿着月色妆花半袖的姑娘突的笑了下:“今日赏荷花,就是荷花诗社,社主自然是敏儿了。”
这位是武宁侯之女何宝月,武宁侯是当权派,任兵部尚书,何宝月几个兄长各有出息,得万宣帝器重。
何宝月向来随心所欲,从前还和玉慧郡主有过口舌之争。
她既然这么说,大家都点头同意,正说着呢,突的,天上落下两滴水。
平安先被滴了一粒,她抬手,又接了一粒雨,紧接着,那雨珠滴滴答答地落了下来。
下雨了。
姑娘们“哎呀”了一声:“怎么突然下雨了?”
“这不快到六月,天也是说变就变……”
还好雨不大,众人一边笑着,以扇挡雨,聚在宁国公府院中一方亭子避雨,却也别有意境。
薛静安给平安拍拍身上的雨珠,就听徐敏儿说:“也是不赶巧,遇到这样的大雨,不过大家瞧——”
便看亭子后,就是一片莲叶,随着雨水波涌,噼啪声不断。
“真漂亮。”
“这雨成及时雨了!”
平安望着一池荷花,也看得津津有味,再想想,这里面,可以结好多莲子呢,她看得更津津有味了。
何宝月说:“那就这样,社主起头来一句,既是避雨即兴所得,咱们也无需讲对仗工整,随心便是了。”
众人:“这个好。”
徐敏儿思忖片刻:“我有了!莲叶田田接天雨,五月更胜三春景。”
何宝月:“我也有了一句:菱叶萦波荷飐风,荷花深处小船通。注”
小船?平安看向藕荷深处,可惜,没有小船。
一时,众人皆做了诗句,薛静安和薛常安也随其后,薛静安说了一句后,便替平安想了一句,正待要偷偷知会平安,无奈亭子不大,再如何动作都大了些。
她正犯愁,何宝月一一点过作诗的几人,她笑道:“我说呢还缺一句,原来是二姑娘还没做。”
竟是直指平安。
平安本是向着池面莲叶,听见叫自己,她回过头来。
她身后是宽广的湖面,碧翠的莲叶,远处屋甍参差,悠悠烟雨,天光黯淡之下,愈显她肤质莹润,眼眸明澈若清泉,无端让此处景致明媚,更有种“亭不在工,有她则雅”的风流。
姑娘们饶是都知道薛家平安有鼎好的容颜,难免被晃了下神。
何宝月先回过神,叫平安:“到你了,二姑娘。”
薛静安有些着急,这下大家都看着平安,她那准备好的诗句,用不上了。
平安没回何宝月,却又看向池面,她缓缓眨了下眼,似乎在发呆。
见平安沉默,一时,众人笑语停下,都看着平安,何宝月皱了皱眉,她语调微抬:“二姑娘?”
平安依然没回。
徐敏儿笑着说:“平安妹妹许是没听到呢。”
何宝月只觉被下了面子,她一笑,说:“二姑娘进宫伴读这么久,连一句诗都做不出来么?”
薛静安:“在宫中伴读,倒也不学这些,我家妹妹说话慢,再等等吧。”
何宝月:“算了,她若从小被拐子拐走的话,不会作诗也是该的,我不该非要叫她作诗。”
这话语落,恍若惊雷,却整个亭子都炸得雅雀无声,就连事先知晓的徐敏儿,都狠狠怔住。
薛静安浑身一颤,她想回句什么,但什么都说不出来,她就没想过,薛家瞒下的事,竟被何宝月这般不留情面,直接戳破!
下一刻,只听“啪”的一声。
一言不发的薛常安上前两步,抬手,扇了何宝月一个清脆的巴掌。
而此时,平安总算想好了,她方从痴痴的状态里绕出来,学着徐敏儿,又轻又软地说:“我有了——”
“雨似珠、荷是伞,落伞听得、声声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