丰海关的晨雾还未散尽,天际泛起的一抹鱼肚白勾勒出远山朦胧的轮廓。城门外,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划破了清晨的宁静,惊起几只在城墙青砖上啄食的麻雀。守城士兵刚要呵斥,却见来人一行衣着不凡,马匹高贵,连忙收起傲慢,恭敬地放行。
"贤侄啊!这件事情是叔父思虑不周,还请贤侄莫要生气!"
肖辙的声音透着疲惫的沙哑,连日来的奔波让这位平日里精明持重的商界巨擎也难掩倦容。他顾不上擦拭脸上凝结的露水和风尘,径直奔向苏大少所住的小院。那件绣着暗纹的长袍已经褶皱不堪,靴子上沾满了泥泞,连一向梳理得一丝不苟的银白鬓角也凌乱地贴在额角,无一不彰显着一路上的匆忙。
院中的梧桐树上,一滴露珠悄然落下。苏大少立在飞檐下,目光如炬。他仔细打量着这位素以老谋深算着称的长者,只见他眼白中布满了触目惊心的血丝,眼眶浮肿发黑,脸颊上还残留着风霜的痕迹。那双平日里总是闪烁着精明光芒的眼睛此刻竟蒙上了一层疲惫的薄雾,显然是不舍昼夜地兼程赶路而来。
"肖叔父太客气了,这件事情怎么能怪你呢?"苏大少强压下心中翻腾的怒火,挤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那两千匹战马被劫的消息就像是一根淬了毒的刺,深深地扎在他的心里,每想起一次都隐隐作痛。但眼下这位向来高傲的商界巨头亲自登门请罪,他也不好发作。一时间,院子里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只有檐角风铃偶尔发出清脆的响声。
朝阳渐渐升起,将地上的露水晒得蒸腾而起,在阳光下形成一层薄薄的雾气。商队被劫,对双方都是一记重创。不仅损失惨重,更是动摇了肖家在丝绸之路上精心经营多年的商誉。若是肖辙对此置之不理,那才是真正的失策。只是让苏大少意外的是,就在肃州城内暗流涌动、局势动荡之际,这位向来以审时度势着称的老人家竟能放下满腹的心事,不顾安危,星夜兼程赶来请罪。这番诚意,倒是让他心头的怒火消退了几分。
统领府偏厅内,檀香袅袅升起,与茶香交织在一起,在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时形成一道烟雾迷蒙的帘幕。陈设虽然简单,却透着一股肃穆的气息。朱漆圆桌上的宴席已经摆好,几样精致的点心在阳光下泛着诱人的光泽。陈金霄、丁奉以及吴侃分坐两旁,每个人的表情都绷得极紧,仿佛正坐在一个一触即发的火药桶上。茶盏中的水纹微微震颤,折射出众人心中的不平静。
连日奔波的肖辙确实疲惫不堪,又饥又渴。他一改平日里谨小慎微的作风,先是大口痛饮几杯清茶,这才开始用膳。那双因疲惫而略显浑浊的眼睛时不时扫过在座的每个人,就像是一位经验丰富的棋手在暗中权衡每一步棋的得失。直到酒足饭饱,他才轻轻放下筷子,清了清嗓子,缓缓道出此行的目的。
"其一,是为退还贤侄购马的银两。"肖辙的声音依旧沉稳有力,从那件绣着暗纹的宽大袖中取出一封分量十足的信函,包装精美,火漆完好无损。他的手指略微有些颤抖,不知是因为疲惫还是因为内心的波动。"另外,肖家愿意赠送五百匹精良战马,聊表歉意。这些马都是从塞外精心挑选的良驹,保管让贤侄满意。"
他停顿片刻,目光像利剑般在众人脸上一一扫过,继而说道:"其二,因肃州城内局势动荡,犹如驶入惊涛骇浪的孤舟,我已下令暂停对塞外的贸易。待风平浪静,再重启商路。至于之前与苏家的协议,自然依旧有效,一字一句都会严格遵守。商路重开之日,老夫必亲自派心腹前来知会。"
苏大少听着这番话,不自觉地摸了摸鼻子。表面上依然维持着得体的微笑,心中却在飞速运转。肖家此番的赔偿未免太过慷慨——本就损失惨重,却还要再赔五百匹战马?这般大手笔,就像是寒冬腊月里突然绽放的梅花,温暖得让人心生疑虑。其中必定另有玄机。
他的目光在茶盏的水纹上停留片刻,很快理清了其中关节。这分明不是简单的赔偿,而是肖家释放的善意。肖辙此人老谋深算,眼光总是放得很远,就像是在下一盘绵延数十年的大棋,每一步都深思熟虑。只是这份看似慷慨的善意背后,又藏着什么不为人知的算计?
正事谈完,又说了些闲话,期间不时有仆役悄无声息地进来换茶添水。午后的阳光斜斜地照进厅内,在地上投下一道道斑驳的影子。酒过三巡,肖辙这才起身告辞。这次返程倒不似来时般急切,苏大少特地为他准备了一辆铺着厚实毡毯、装饰考究的马车。
就在肖辙的马上临要出发之前,肖辙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叫住了苏长空。
“贤侄啊,还有一件事情。”肖辙说着就在怀中掏出了一封信递给了苏长空,“这是犬子肖乾让我转交给你的。”
苏长空闻言一愣,想着是二哥的信就接了下来,不知道有什么事情要和自己交代,难道是关于大哥唐天放的死因的,还是说唐天启有了其他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