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宁轻快地施了一礼。这人头戴玉冠,身穿蟒袍,足踏皂靴,可见身份贵重——她用脚趾头都能猜到是谁。
静王来了前院却不令人通报,可见与父亲有要事相商,不欲妇人们理会。
说到亲事,尽管如今盛传的版本是温妃娘娘知恩图报深明大义,可徐宁总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温家当年虽蒙平反,可也是从头开始,温妃能从一个普通秀女登临高位,又顺利生下皇儿赐封为王,可不是靠着心软善良就能办到的。何况早不提晚不提,偏偏在爹爹升了工部侍郎后才提,到底是想报恩呢,还是有利可图呢?
当然,对徐家也是双赢就是了。
至少传言有一条不假,静王齐恒的确形貌昳丽,五官精细得如同画笔所描绘,冷冷淡淡的眉眼仿佛藏着万丈丘壑,让人不自觉地望进那两汪深潭里去。
当然,这些与她没什么关系,有个位高权重的姐夫并不会让她身价倍增,反而多了许多掣肘。与其徐馨当了王妃后天天把她叫进府中炫耀,她还是远嫁最好了。
徐宁垂下眼睫,恭敬地退到一旁。这走廊虽窄了点,也不至于并排两个人都站不下,此举只为彰显身份罢了。
静王却并未承情,反而直直开口,“你便是本王的未婚妻?”
徐宁心头一万头草泥马路过,就算她与徐馨容貌有几分相似,也不能真的认错人啊,这误会可大发了!
连忙再施了一礼,急急道:“臣女乃徐家幺女,排行最末。”
至于名讳就不必告诉外男了。
静王唔了声,“的确,听闻徐家大小姐性喜奢侈,最爱盛装丽服,你比你姐姐俭朴多了。”
徐宁内牛满面,她今日可穿了最好的一件衣裳,朱红缎面上绣着大片的紫藤萝,已然十分靡丽。本意是想吸引那几个表哥,谁知表哥没注意,倒是让……她恨不得扇自己两个大耳刮子。
不过静王那话到底是夸徐馨还是贬徐馨呢?徐宁不敢乱接,万一弄巧成拙就是她的罪过了。
好在静王不像个多事的,轻轻颔首便从她身旁经过。
徐宁舒口气,扶着栏杆正欲起身,哪知屋漏偏逢连阴雨,王珂不知从哪瞧见了她,一脸欣喜奔来,这回却结结实实撞了个满怀。
徐宁听到一声闷哼,想必是冲着下巴去的,这也难怪,静王比王六高快半个头,只是骨肉亭匀,看上去并不十分矗目。
未免阎王爷责难,徐宁赶紧拉着王六跪倒一旁,“殿下恕罪!我表哥性子鲁莽,不是有意冲撞殿下的。”
一语点出来人身份,暗示王六也跟着求情,这事便揭过去了。
然而王珂哪见得这等场面,早就吓得面色发白、腿脚都软了。但见他两股战战,颤巍巍开口,“臣、臣……”
徐宁都快气死了,你一个白身称什么臣子,草民不就够了。
生怕火上浇油,按着王珂的头又低下去八度,讪讪道:“您大人有大量,别跟孩子计较。”
的确也还是个孩子,若非徐宁在场,有那点微薄的自尊心撑着,王珂都快吓得尿裤子了。
玄色衣角缓缓消失在视野里,徐宁心头大石方才落地,俯身再拜,“殿下慢走。”
忽然想起自己忘了问他伤情如何,弄得跟肇事逃逸似的,罢了,王府里应该不缺太医。
徐宁叹口气起身,把王珂也一并拉起,这小子连衣领都湿透了,里头想必更是汗出如浆。
徐宁委婉道:“表哥,我叫人带你去更衣吧。”
王珂呆呆发愣没反应过来,徐宁无奈,只得唤来二门上小厮,让他去内院领一套大爷平日穿的衣裳——大哥徐椿常往松鹤堂去,老太太那里应该有备用的,估摸了下,两人身量也相仿。
王珂好容易回神,忽一眼瞥见衣角上有几点可疑的水渍,裤/裆处也……赶紧伸手捂住,笨拙地辩道:“宁妹妹,这不过是……”
徐宁忍俊不禁,却还是体贴地转过身去,任由王珂拿手帕匆匆擦干,口中体贴道:“我明白,六表哥放心,今日之事我不会说出去的。”
不管怎么说也算意外之喜。男人最好面子,这件事注定是她俩之间的小秘密,王珂不得不对她曲意逢迎以维护形象。
往后她要拿捏他就更容易了。
等于她不费吹灰之力打了胜仗,可怜这傻小子,被人卖了还帮着数钱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