易洵之朝他的方向凝望了一会儿,凉凉开口:“回国之前,我遣了专门的人去看言淑慧,不过进不去,听闻初时人也不听话,后来慢慢就听话了。在那里就算清醒最后也会被规训得听话,我想问一句她还活着吗?”
周应淮眸子微敛,烟灰从指间弹落在地:“你说的那个人我认识吗?”
易洵之长眉轻挑,不紧不慢道:“这么说来,这个人我该认识吗?”他掏出手机,递过去给周应淮。
只一眼,周应淮眸子的冷顺然宛若着冰寒的天气那般。
易洵之想,如果周应淮现在手上有刀,定会毫不手软的朝他刺过来。
“一个秘密换一个人如何?”
周应淮终于侧眸看向易洵之,目光仔细,凌迟着他脸上的每一寸表情,最后作出结论:“易洵之,你怎么可以这么无耻?!”
易洵之迎视周应淮的眸,丝毫没有退让。
两人离得很近,两人的容貌皆为上乘,细看发现周应淮的眉眼极为好看,但再好看却也沾染了令人胆颤的寒气,若不是这里是周公馆,也许两人会真的再次大打出手。
面前这个男子,因为极度隐忍,眼睛里甚至渗出了红血丝,前额处的青筋若隐若现,这是抑制煞人的怒气。
易洵之眸瞳深沉,意味深长的看着他:“你我之间早已恩断义绝,还不如摊开来说,但前提是,你要放了她。”
“放?”周应淮像是在笑,但眼睛里却没有丝毫笑意,有声音在易洵之耳畔响起,冷得刺骨:“也不是不可以,你把8年前的舒岁安还给我,我就把言淑慧放了。”
易洵之蓦然抬起眼睑,眸色夹杂着复杂:“什么?”
“我如此卑鄙无耻,但你易洵之也龌龊不堪。”周应淮并未见恼怒,把烟蒂扔在地上,抬脚碾灭。
易洵之平复情绪,他不晓得周应淮所说的7年前,7年后,人如今已经回来了,为何周应淮还是那般怒不可遏,语气里还带着藏匿不住的怨怼。
他眼瞳里划过深沉的光:“我的的确确不是一个光明磊落的人,龌龊不堪也说不上不对。我记得曾对她说过,对她的感情是喜欢,不及你深情万分,但这个世界上谁又能界定爱就非得比喜欢要深呢?你爱她,所以对她如养花般浇灌长大,呵护她;我喜欢她,所以起了歪念头,对她的喜欢是执拗的得到......我和你的感情都不一样,多年前她之所以选择你,是因为时机不对,身份处境不对,但如今不一样,她已经是别人的妻子,强掳有配偶者的人,引诱有夫之妇,你熟读律法,我想问问我亲爱的表哥,你怎么看?”
周应淮近乎咬牙切齿道:“你所谓的爱,就是把她逼得远离他乡,疯癫度日?”
说这话得时候,他绷紧了线条优美的下颚,闭上了双眸,口吻几近嘲弄:“易洵之你可知你当年搅弄的那场风风雨雨伤她多深。对她我舍不得伤,舍不得骂,舍不得她受伤半分,可是如今的她满身伤痕,宛若一个破碎的瓷器,拼凑起来的她支离破碎。我跟她说话,她若能真诚的回上一句,哪怕只有一个笑我都感谢这是老天的馈赠。8年前,她若开心睡着的时候都会带着笑入梦,8年后就算她熟睡都会反复醒来,彻夜不眠,即使在梦里都蜷缩着自己,不敢完完全全的放开。现如今她浑浑噩噩的支撑着自己,看不到任何对生活的向往和希望,在她眼里这个世界对她残酷,她害怕见回过去的人,害怕见到过去的事,更害怕那些给予过她温暖美好的一切,她说:“因为清醒,所以悲哀。”
“我在淮北看到她的时候,彻夜不眠的反复的在想,好好的一个人怎么说变就变了呢?我想到心里都泛着疼,疼得人都要吃消炎药,到最后还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你说她嫁与他人为妻,你是否知道为何?在德国治疗的时候,她的直系亲属全全都不在世,她名义上的养父也身体缘故没办法作为她的监护人到场,只能委托那个趁人之危的肖晨到场签署治疗方案。婚姻幸福在她看来就是满满的污点,满满的禁锢。曾经她期许过婚姻,期许过温暖,可是现如今温暖都成了最奢侈的幻想,爱成了奢望幻灭,她活下去的勇气就是不断的暗示自己清醒服药,不要拖累他人,那些曾经的旧时光也慢慢的在她一次次病发消磨.......”
“你知不知道,你把我的岁安毁得一干二净了!”
最后那句话明明是愤恨无比得,但出口的瞬间,却仿佛被命运扼住了喉咙,戾气都被削弱了,残余下来的是空前的悲悯和绝望。
易洵之目色沉冷,漆黑的眸子里有着令人看不懂的东西。
他没说话,是因为江绮音推着轮椅过来了。
“兄弟两个别光顾着聊天,有什么话吃完饭再说。”语调平平淡淡,一下子就终结了两人的谈话内容。
之前剑拔弩张瞬间烟消云散,余留在人前的,是周应淮漠然冰霜的脸,以及易洵之阴沉含怒的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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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应淮率先转过身走离,走进屋前,他停住对易洵之说了一句话,声音听不出丝毫情绪:“晚饭后一起去看看爷爷。”
......
入了春的淮安还是如冬般寒冷,入了夜更是尤为春寒料峭,尤其是周家墓地。
在周老爷子和老太太的墓碑前,站立着两位高大挺拔的男子,一位清隽淡然,一位倨傲冷漠。
2014年,周老爷子去世下葬,兄弟二人大打出手,不欢而散。
此后,易洵之常驻英国即使归国也是为了手头上的事,并没有前往陵园祭拜他的亲人,这里除去老爷子,还有他的生身母亲周婉凝。
自始至终他都不能接受他们的离世,无法接受故而无法直面。
这么些年,都是周应淮这位子孙辈打理。
如今深夜来到墓园,目睹冰冷的墓碑,面上始终无波无澜,但就是这般无波无澜的人,下跪的同时,悄然的磕了三个响头。
周应淮站在一旁,平静冷然的扯了扯领口,然后解开袖口,挽起袖子,待易洵之磕完头,轻声问:“你觉得我的风水宝地好吗?”
“不错。”
易洵之还未站起身,话音刚落,伴随着一声痛哼声,身体那么一晃,步伐不稳的退了好几步路,待站稳后,丝毫没有平日里的倨傲,抬手擦拭着破损的唇角,袖口处沾染了滴滴鲜血。
这么一拳就出血了,可见周应淮打得多么不手下留情。
寒风迷乱了两人的双眼,周应淮低头看了眼自己的骨节,上面亦沾染了属于易洵之的鲜血,他笑了。
“看来你也算个人,血竟然是红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