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看到程军安排周氏旗下的设计师送来女性服饰和用品时,她还好奇过。
7年来周应淮虽说绯闻不曾间断,却未曾见过他真正把人带回来过,她也不是老古董,刷手机也看到过一些风言风语。只是未曾想过,带回来的人竟是阔别多年的舒岁安,7年来她眼睁睁的看见周应淮慢慢地变成另外一个人,那画室她也曾无意撞见过,她对周应淮的变化心中有所了然。
她虽是周家的家生仆人却也心疼这个从小看到大的孩子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又想起自己的姐妹秀华曾提及过,江绮音对于儿子的变化,心中难免对舒岁安颇有微词.......
但瞧见舒岁安如此,她的内心也是无比的痛心。
她也不是读书人也不知晓文绉绉的字画何意,但是周应淮书房里那副亲自攥写的书法字她还是知道的......
"多情自古空余恨,好梦由来最易醒。”
午夜梦回时,她曾听见周应淮反复吟诵这句诗词,借由月光,她看见周应淮的眸子悲戚,声调颤抖。
仿佛是在嘲笑着什么。
“姨,甜汤半个小时后烦请您再端上来吧。”临走前周应淮开口突然打断了她的神思,这句话是周应淮与她说的,只是他的目光从始至终都在舒岁安身上。
一眉一眼,极尽柔情。
秀丽姨已经许久未曾听过周应淮语带欢欣,开口唤她一声姨,像是回到从前,让她恍惚一瞬。
很多时候,他也会回来,多是无言。
沉默地在书房一人用饭,沉默地在书房独自一人抽烟喝酒,独自一人被自己缩在画室里整夜做画直至疲倦睡去。
机械得让她都觉着,小芦筑是个没有烟火温度的酒店,周应淮只是回来睡一觉,家都不能称之为家。
合上门前她看着男子竟祈求女子开口多吃几口饭食,那眸子的柔都能盛满一个湖泊了。
舒岁安无疑是那块激起湖泊波澜投石问路的石子,唯有她才可以惊起周应淮心中的波澜,就那么轻易的让他把常年伪装的心防毫不犹豫的撤下。
......
对于舒岁安而言,7年时光匆匆流逝,而她也被命运禁锢在18岁,这么多年来什么都没有学会,唯一学会的也就只有安静独自静处,不给别人添麻烦。
餐食很好吃,也是她往昔最爱的口味,只是她尝不出其中各中滋味。
浴室里,周应淮打开了所有的灯,灯火通明,宛如白昼。
刺目的光亮再次窥探了她所有的不堪,此刻她跪在地上痛苦的干呕着,方才的餐食又被她全全的吐得一干二净。
他能清晰的看到舒岁安的脸上,有着淡淡地局促。
周应淮窥探到她心绪凄迷,眸色比她还要悲上几分,忍不住伸手轻拍她的后背。
舒岁安转头与他四目相对,容颜苍白得刺目。只是胃部翻涌的感觉又涌上喉间,这次来不及回身,未曾忍住。
这次,仓惶的吐到了他的身上,衣衫,脖颈处,甚至是他的手,都免不了沾染了污秽。
他并未嫌弃,拂在她背部的手一直力道不减的给她舒缓,沙哑开口:“别怕,没关系的。”
舒岁安把胃部的东西吐得一干二净,呼吸变得尤为虚弱,过了一会儿缓过来才轻声说道:“照顾一个有情绪病的人,只会越来越嫌恶她的麻烦和特殊。”
周应淮沉默,眸子里一片氤氲,他很慢的说道:“不会,我永远不会嫌恶你。”
语气怜惜,何尝不是纵容?
小主,
恍如隔世。
浴室里,她当着他的面褪去那条沾了濡湿的棉麻长裙,只有一件薄薄的同色打底吊带挂在身上。
没有任何亵渎和调~情的韵味。
此刻得女孩躬着腰,女子瘦削得露骨的背脊就这样袒露在他眼前,而那只疤痕横成的右手也赤裸裸地曝光于白炽的灯光下,不止右手,还有身上多处经年的伤疤都深深烙印在她身上。
心头的钝痛蜇人,那面硕大的镜子照着的不仅仅只有空洞的舒岁安,还有被震得说不出话的周应淮。
他的心被凌迟得快要窒息。
她说:“如今你也看到,这样的我你还爱得下去吗?”
镜子里她笑容浅淡,对着爱神嘲讽。
回应她的只有周应淮的仓惶无助的泪,他用浴巾掩盖着她的身子,随即转身出了浴室。
镜子里的自己,她不是没有认真看见过。
7年前的意外让她的身体残留了不少伤痕,而又又大大小小的灾祸不断,手腕、脚腕、腰部背部都有不少的伤痕。
即使乔治是不可多得的高材生,也难以让这些疤痕从她身上消除。
在她懵懂混沌的岁月里,她无声的伤害自己,清醒时房里的镜子也被清除掉,一是怕她再伤害自己,二则是怕她看到身上布满伤痕,接受不了......
如今她能直面残缺的自己,静静地看着周应淮在自己眼前崩溃,仿佛自己是一个局外人一样。
那一瞬她觉得,那些悲喜无足轻重。
花洒的热水氤氲,浴室内瞬间就被蒸腾得雾气弥漫,如此这样才可以隐隐遮掩住她难以启齿的难堪。
她站在水里,任由自己溺在其中像是可以把身上的痕迹洗刷掉那般。
她知道所有的重逢欢喜都会被冲淡,冲散,连同那颗搏动的心也会随之停缓的。
他哭了,只是她哭不出来。
......
浴室外,周应淮红着眼眶站在原地,他手指微抬,最终还是放开了门把锁。
他们之间好像只余下了互相伤害,这份美好好像仅仅只是能停留在重逢的那一秒。
片刻后才抬步让秀丽姨上来卧室一趟。
所有的瓷器和玻璃类的器皿都被全全清理了除去,长廊里来来往往都是忙碌的佣人。
舒岁安头上滴着水就出来了,身上穿着一件白色的睡裙赤着脚就出来了,看了会来往忙碌的家佣,她淡淡启唇:“别忙活了。”
闻言,周应淮微阖着双眼睁开,眼下的乌青很明显是他多日以来的疲态造成的。
那双冷眸在看见她的一瞬,里头凝着的那层寒霜也随之消散。
房内微弱的灯光把他的身体拉出一道阴影,略显倾斜,虽然闭目小憩却时刻注意着她的动静,看到她时人已经起身了,刚刚脏污的衣服也被他速速换下,想必是去侧卧洗漱过。
他身上的家居服显得没这么严肃拘谨,身上那套与她同款不同色的服饰昭显着与她关系非同一般,像是已婚多年的夫妇那般亲密无间。
来往的佣人瞧见自家的先生已经接过女子手上的浴巾,温柔地替她擦拭着潮湿的发,而女子被他锁在沙发上,被圈进他的臂弯里。
最后离去的那名佣人还无意间窥听到主人家的密事,只听见男人性感的嗓音说道:“安安,头发擦干才不会犯头痛。”
那名叫安安的女子并未回应,余下的也不敢再听了,这是他第一次听见冷漠如斯的一个人的另一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