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十五,团圆夜。
易家宅邸又热闹了起来,佣人们清早就动身卸下过年时的红灯笼。
转而在院子里头支了一顶大搭架,上面悬挂着各色走马灯,上头挂了好些灯谜。
南辕北辙的谜语,好些都未听过见过,倒也是新鲜。
难得院里头的主母松了口,允了今夜晚膳后他们可以在院里头闹元宵。
听闻是周婉凝与易洵之过完正月十七便要即刻动身返回淮安,毕竟易洵之有学业在身不宜拖沓。
易洵之院里头的佣人亲自做了黑芝麻汤圆用作早膳。
他用了一碗,约莫八九个,觉着还不错。特地吩咐了佣人,另起一锅多做一份放了红糖枸杞的,放进食盒打包好送去给舒岁安。
原先是想遣手底下的人去送的,后来想了想,还是套了件外衣亲自送去舒岁安院子。
......
卧房里窗帘紧合,榻里的人还在睡。
掀开帘布,隔远只能看到有缩成一团还在酣睡的人儿。那白皙纤瘦的手臂还无意识露出绒被外。
易洵之把手指顶在薄唇上,做了一个轻嘘动作,把食盒递给佣人后挥手让她退下。
他把鞋搁在房门外头,放轻了脚步,熟门熟路的摸到窗边后,替她的房内窗子敞开了些许,透透气。
窗缝外窜进寒风,他想起女孩被褥没盖好,正想把她的手塞回去被褥里头。
女孩却迷迷糊糊的无意识翻了一个身,往热源凑近那么一搁。
睡得像是沾了浅红胭脂般的小脸微抬,刚好搁在他的手心上,压进了枕芯里头,动弹不得。
看她依然睡得熟,未曾睁眼有醒来迹象,易洵之一时间僵在原地。
此时动也不是,不动也不是。
听伺候她的人回禀,舒岁安自来了这易宅,长期以来睡眠一直都不甚好。即使点了安息香也只能浅眠几个时辰,并不能连宿的入睡。
而她本人本质上就不是一个爱睡觉的人。只是精神头太差,身体容易倦怠困乏。
他无奈的轻叹了一口气,顺着力道微微弯腰,人撑在女孩上头。
如今看,女孩皮肤白皙,长期饮食清淡养得极好,丝毫没有一点毛孔。睫毛长长偶尔轻颤,看着像只蝴蝶。配上那一头青丝平铺在床榻上,就像丝绸般,触感柔软。
睡相也乖巧可人,就像个精致的娃娃。
他悄然朝后摸索,稳稳地落座在榻上放鞋的槛上。
随后,另一边的手撑着头,静看还在轻酣的舒岁安,忍不住拿手描摹着她的侧颜,就像她平时绘画一样笔画着。
只是舒适安看的是比例,而自己看的是她。
修长的指尖来到女孩的鼻尖处,忍不住轻触点了点。随即,鼻腔中发出一声轻笑。
手滑落时不小心磕到枕下露出一角的硬物。
还未来得及顾及疼痛,他发现有一个尖角,蹙眉细细打量。
搁着不难受吗?
但也只是露出尖尖一角,而且角应该是时常翻看,已经磨钝了。其余部分都被舒岁安头下的枕头全全压住,即使他有心想知道,现下却无半点法子。
不知道舒岁安是不是梦里听到了他的心声,就这么巧,她又翻了一个身。
朝床榻最里头的角落缩去,这次整个人乃至头都缩进被窝里头,只留一个小小的发顶。
易洵之抬起发麻的手在半空甩了甩,伸手把枕头掀翻在一侧,画册已被阅览了大半,有些用铅性笔画的还特地用东西裱了起来,避免褪色。
这里头,全数都是关于绘画的技巧,满满一本,无一不是处处细节,可谓是周到齐全。
但是这上头尤为熟悉的笔墨却让他方才藏满笑意的眉间,此刻有了起伏之象。
他虽然不是内行,看不懂上头那些画技和着墨点,但他不可能认不出那一手好字。
是出自周应淮本人的。
他侧眸深深地看向床内女孩的背影,起身把画册放回到原处。
人穿戴好鞋,修长的指节悄悄把门合上。
下楼叮嘱舒岁安院里头伺候的人,午时若是她还未醒,也要去叨醒她,叫她起身用点东西。
佣人连忙点头应是,丝毫不敢怠慢,只是瞧着这少爷的脸,有些疑惑。
来时人瞧着好好的,现如今走,那一脸讳莫如深让人看了胆寒。
......
果不其然,舒岁安这个小懒虫真的睡到正午。
佣人前去把她房内的帘子都打开了,窗子也完完全全的敞开,备好了洗漱的东西搁在榻旁。
万般不得已的被人摇醒,只见她缓缓坐起身,手揉着睡得惺忪的眸子。
看起来还是睡不够,佣人立即把御寒的袄子披在她肩头,然后替她整理床铺。
那画册,被她揣在怀里带下床放在茶几上。
简单洗漱后,小厨房适时送来了红枣枸杞元宵。
听说是易洵之清早亲自送来的,还特地给她做了更加甜口的。
舒岁安想着,身体不适宜吃些不好克化的,但应节吃些不妨事。
她眨巴眨巴着眸子,接过汤碗,舀了一颗雪白的团子入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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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软糯甜口的芝麻馅。
她吃了三、四颗便搁下汤勺了,有些用不下了。
想起往年都是这个时候,她们一家三口在院子里头一同包元宵过节来着。
心中难免惦念起父亲亲手做的汤圆,那是少之又少的花生口味。
往昔她总嫌弃,总想着吃些新奇些的口味。
如今想吃却不能再吃了,做的人已经不在了。
“撤了吧。”她拿起手帕轻拭口角。
佣人端着满满一碗回去小厨房,小厨房的人纳闷呢。
按理说,易洵之院里头的人手艺也不差,不至于端去这么多,端回来还是这么多。
好像未曾食用过那般,佣人把那凉掉的元宵搁在灶上,回了句谁说不是呢。
只是她瞧着舒岁安神色不似有异,估摸着她不喜这个口味吧,抬手把那元宵处理掉了。
......
昨儿个,陈芳桦临睡前给她捎了口信,元宵节西南有夜市,邀她同去。
舒岁安前头已经拒了她多次,想着自己这段时间也过得实在荒唐了点,实在不好意思再拒了,便也应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