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扼东北,镇中原,抵蛮夷,定山海,这不就是这座关、这些人以身为壁做的事吗?”
“不葬在这里……又葬在哪里呢?”
公孙靖平日里是个豪放而洒落的人,但是此时竟是难得地沉默了。他不敢想象这座早已斑斓的雄关下到底埋葬了多少人的忠骨英魂,如果没有那该死的失心疯的末代皇帝,这些人又该是如何的雄姿英发,他们已经熬过了这片土地最黑暗最漫长的年代,却在黎明拂晓的前夕为了那个已见轮廓的太阳化作了晨时的一滴露。
这些露吸走了清冷的夜最后的寒意,在过路人的眼里折射出地平线上第一缕晨曦浅金色的光,于是当所有人都感慨那光芒是如何温暖、如何耀眼的时候,却甚少有人发现这些挂在石头上、树枝上、屋檐下、乃至漫漫雄关的每一块裂砖缝隙里的露在不知何时已然蒸发掉了。
也许吸收掉的寒夜和那颗盛大升起的太阳对于个人来说都太宏伟了,宏伟到他们脆弱的身躯完全承载不住那冰凉与滚烫的温度。
像是守着夜的人,端着枪注视过这片夜每一秒的深暗与沉沦,却要在天亮前拉上窗帘和和睡去,仿佛命中注定不属于黎明。
也像是守着墓的人,带着白色的玫瑰、穿着黑色的礼服静默地参加完所有人的葬礼,却注定要孤苦伶仃地辞去,他的葬礼上只有他自己一个人。
于是这场从天津到山海关的远行在最终化作了不语的哀悼,公孙靖一瞬间理解了李书文为何一夜之间从那个意气风发的中国混血种第一人、那个虽已40多岁但仍年轻气盛的武馆教头变成如今这般内敛起锋芒的模样,因为他也变成这样子了。
无论他喜欢或不喜欢,他都要变成这个样子。
“李老。”公孙靖开口问,“我记得十几年前,狮心会覆灭的时候,好像也有一个遗子活了下来吧?”
“希尔伯特·让·昂热。”李书文说,“是个S级血统的年轻人,狮心会最小的成员之一,不知因为什么,在那场龙王级别的袭击中活了下来。”
“他如今怎么样?”
李书文想了想,说,“我记得之前同贝奥武夫聊过他。”
“他在被救醒之后就忽然从一个风骚的年轻人变沉默了。梅涅克家族在那次袭击中无人幸存,梅涅克·卡塞尔在创立狮心会的时候写过遗嘱,说他们家族在德国和各个银行的资产最终属于狮心会,于是查到最后竟然只有昂热最适合当继承人,他把这些钱全部存进瑞士银行,然后满世界游历,已经游历了快十年了吧,几乎走遍了半个地球。”
“听起来倒还不错。”公孙靖咧嘴笑了笑,“听得我都想出去转转了……”
“胡闹!”
听到这话,李书文忽然吼了出来,“你是那种会读西方诗的多愁善感的年轻人吗?你也22岁大学还没毕业吗?”
公孙靖被这一吼吼的有些失神,他不知道自己哪句话惹到了这头中国自己的雄狮王。
“昂热是带着狮心会的遗志去旅行的,他要把狮心会的旗帜和脚印踏遍这个世界的每一寸角落,他们要把这个兄弟会发展成全世界最强大的混血种组织,那是他们成立这个组织时候许下的愿景,现在其他人都不在了,昂热就自己一个人去实现这一切!”
“你呢?你也有这样全球旅行的遗志需要继承吗?”
公孙靖脸皮抽了抽,他没想到自己随口一句漫不经心的话就刺激到了李书文忽然敏感起来的神经。
“你要做的是继承好这些人的遗志!”李书文指着不远处的山海关继续怒吼,“一切的一切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