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德麻衣轻轻踏入已经看不出原本奢华模样的中央赌厅,和少女分立在赌桌两边。
其实说分立也不对,因为少女是坐在赌桌上的,一头柔顺的棕黑色长发自然散落,如果抛开那张一半生机、一半腐朽的脸想必会是一副很让人感叹生命如此美好的景象。
但一层又一层的丧尸死侍围在外面,而且还有更多的正从地板的裂缝里往外爬,让人怀疑这个家伙爆兵难道不耗资源的吗?
“他们都是死在这座城市奠基岁月中的人。”少女似乎看出了酒德麻衣的疑惑,轻声解释,“他们爱这座城市,他们也恨这座城市,这座城市的一切繁华都与他们有关,但也都与他们无关。因为繁华照亮的时候,他们已经死了,他们缔造了这一切,却从未有机会享受这一切。所以我用海拉之名唤醒了他们,虽然这次使用完估计要几个月的时间来缓一缓了,毕竟我还不是真正的死者之国的女王。”
“所以给死者一个安生不好吗?为什么非要把他们拉出来呢?”杨闻念环视四周,平静的脸上有些许低沉,他好像也在为这些人而难过。
少女微微惊讶,“我听到了他们的不甘与怨恨,所以我带着他们重返人间。你呢?杨闻念,你又是为什么而悲伤的?”
“因为我也能听见他们的不甘与怨恨。”甩甩脑袋,杨闻念把长剑插在脚边的地上,直视少女而不再去看那些丧尸,“但我认为尘归尘、土归土,对死者最尊敬的处置便是让其安眠,而非打扰清净,打扰死者的清净、也打扰生者的清净。”
他是个守墓人,他守着一片墓地,他同样听到过千万年里那些人们的呼声,但他从来不会越界,他从来都只会把当死的送进墓地,而不会这般带着他们跨越生与死的界限。
“既然你能听到他们的声音,那你难道不知道他们有多讨厌这个他们亲手建立的城市吗?”少女低吼,“我是在顺从他们的心愿,这是他们的遗志!”
“所以他们的遗志就是死后以死侍的身份出现,摧毁这座他们为之奉献了一生的城市吗?你以为人类和你们龙族一样吗?每一次苏醒都是为了复仇?”
杨闻念低下头看自己的手,“你们是不会明白的。人类的生命只有一次,不像你们一样可以无限结茧、无限重生,所以这唯一的生命就是人类的全部了。”
“就像你刚刚说的,他们恨这座城市,但他们也爱这座城市。他们在这座城市里付出了一切,付出了青春、付出了辛劳、也付出了唯一的生命,从另一种角度来讲,这座城市就是他们生命中唯一的全部了。可你现在却要带着他们以死侍的身份复活,来摧毁这座他们用生命铸造的城市。”
“你说这是他们的心愿、他们的遗志。”杨闻念说,“可是你错了,他们是人,他们不是龙。他们活着的时候在这座城市里奉献了生命;他们死之后仍旧愿意成为这座城市的地基,用自己的骨来撑起这座城市新的脊梁,因为这座城市是他们生命的延续。”
“那些建造城市的人们死了之后,这座城市就成了他们新的生命。”
“所以你错了,他们是人,他们不是龙。”杨闻念又重复了一遍,“死亡并不可怕,对龙族来说是因为死亡不过是一场长眠;其实对人类来说死亡也不可怕,因为死亡不是结束,而是新的开始。人类是渺小而脆弱的,他们的生命就那么短暂,一万年对你们不过是一场长眠,可是对人类却是一场几百代的接力。”
“一代人死亡,一代人苏生。死亡对人类从不是结束,人类的生命永远都能找到延续的地方。我们不会结茧,但我们从未断过传承,我们不会重生,但一代代人从未真正死去。这才是人类的生命,这才是人类的生与死。”
“这些家伙已经不再是人了,你也不是人,神也不是人,你们都不懂人类是怎么看待生死的。”杨闻念说,“所以我说,只有人类自己有资格审判人类,这些丧尸不行,你不行,神也不行。”
“可笑。”少女轻蔑地笑了笑,“你可曾知道真正的神明拥有何等伟大的力量?尼德霍格便是真正的神,它的力量足以毁灭世界!它审判人类,又何须你们的同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