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过后,林夕也搬进宫里居住,他所住的昭阳殿和德阳殿前门对后门,中间只隔着一条十米宽的夹道。
他没有入住主殿,而是选择一个靠近东角门的小院子定居,这样只要他一打开门,就能看到晚云那边。
无论白日黑夜,昭阳殿的东角门都不曾关闭过,他空闲之时,能提着一壶茶,搬把椅子坐在门口,往对面看一整日。
偶尔侍女带着孩子在院子里玩耍,他还会大老远地隔着门呼喊念儿。周念正是学步的年纪,一看到林夕便兴奋得啊啊直叫,扶着门框,捣鼓着小脚丫,就要往爹爹那边跑去。
晚云虽不愿与林夕见面,可也没有阻止周念与他玩耍,她每日要忙着去照顾苏慕云,把孩子完全丢给两个侍女终究有些不放心,能有林夕看护着,她心里能踏实许多。
经过半个月的休养,苏慕云身子渐渐康复,从开始躺在床上翻身都困难,到现在能勉强坐起,每一日瞧着都比前一日精神更好。
晚云悉心照顾着,喂食粥饭和汤药,为她擦洗身子,给她读书解闷。
苏慕云自己也争气,从不挑剔和抱怨,给什么吃什么,晚云说什么她都听,哪怕何淼过来清洗伤口和换药,晚云看着那长达三四寸的刀口,都忍不住觉得自己肚皮隐隐作痛,可苏慕云愣是一声不吭,没喊过一次疼。
死里逃生之后,她似乎变得更坚强了,第一次感觉活着是难能可贵的,从前无数次想求死,现在真去鬼门关走过一回,她反而无限渴望着生。
也是这段日子里,她和晚云建立起了深厚的情谊,她从前只觉得这个姑娘娇俏美丽,心思单纯,一副柔弱的外表极易激起人的保护欲。
可慢慢了解之后,她才发觉,晚云是个内心无比强大的人。从认识到现在,她从来没有听晚云说过怨天尤人的话,所有的苦难都默默接受,再多的逆境也顽强适应,一个人拖家带口,在战火纷飞的日子里,把自己和家人都照顾得很好。
苏慕云受到晚云的感染,也想保持乐观的心态,磨练出一股坚强不屈的韧劲儿,和她一起好好活下去。也许真的有一天,能如晚云所说,她们可以手刃仇人,逃出炼狱,重新开启自由自在的人生。
晚云看到苏慕云精神越来越好,心里说不出的高兴,本还以为苏慕云醒来后会出言责怪,毕竟是自己劝说何淼剖腹取子,才让她遭了这么大的罪,活过来以后还得继续忍受齐耶达的侮辱。
见到苏慕云身心康健,晚云的愧疚之情总算稍稍缓解几分。
只是晚云看得出来,苏慕云对孩子心存芥蒂,从不关心询问一句,也从不叫乳娘带到她屋里来,哪怕侍女偶尔抱过来给她看看,她也极度不耐烦,随意瞥过两眼,便转头和晚云闲聊起来。
晚云知晓其中原因,因此也没有多加劝阻,只是暗地里心疼那个孩子,齐耶达讨厌她不是男儿身,亲生母亲也恨极了她身上流着北夷人的血,她以后该如何生存呢?
苏慕云一天天好起来,晚云也不必时时照料在床前,终于能抽出点空闲时间,去探望苏梅兰她们。
她命厨房备下许多吃食,又收拾几件干净舒适的衣物,一并给她们送过去。
来至房门口,卫兵却态度坚决地拦下晚云,只答应将衣食转交,并不肯放她进屋,晚云拿出事先准备的一些金银首饰,想贿赂他们,可那些人油盐不进,欣然收下财物却仍旧不肯放行。
晚云正打算放弃,准备把手中的食盒递过去,却忽然被林夕一把按下。
“放她进去吧。”他对卫兵说道,“若齐耶达问起来,就说是我允许的。”
卫兵闻言,忙让开一条通道,又把怀里那包首饰掏出来,嘭一下丢到她的食盒盖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