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夕撑着身子,半坐起来,始终不敢抬眼看晚云。
“我没找到周砚。”他有气无力地回道,对她撒了谎,“对不起,答应你的事没做到。”
晚云提起的心又缓缓放下,长长舒了口气,笑道:“没事,你不是说澹州在和谈吗?我想他很快便会回来了。”
林夕沉默着,倒靠在床头,昔日明朗轻快的面容上,蒙着一层淡淡的忧伤。他双眼通红,目光涣散,看向头顶虚空之处。
见他许久不说话,晚云又转头看过去,霎时惊诧不已,她还是第一次看到林夕这副模样,他脸上每一个细微的表情,都带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痛苦。
晚云的心再一次揪紧,声音都在发抖:“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他还是不说话。
“我没你想的那么脆弱,若是有周砚的消息,你便直说吧。无论好的坏的,我都该知晓结果才是。”
林夕哑着嗓子,终于艰难开口:“听说宁县有一支运粮队遭袭,无人生还……”
晚云身子一颤,噌一下站起来:“你真是病得不轻,都在说胡话了。还是先喝药吧,等你身体好转,我再来看你。”
她抖着手端起药碗,递到他手里,然后起身快步跑了出去。
纵然这几个月她心里无数次地想过这种可能,可当林夕真的说出口的时候,她还是不愿相信。
不是亲眼所见的死亡,总是会让人产生恍惚的错觉。他只是离家了,待战事结束,便会回来。
晚云也不知自己是怎么回家的,好似一个人在街上乱走,又好似有人把她拉上了马车。她的意识一片空白,看不清身边的人和事,没有极致的悲伤,甚至连一滴眼泪都流不出。
只是心里空落落的。
此后一段时日,她自动把林夕说的那句话遗忘掉,照常如故地过日子,空闲之余继续给周砚缝制鞋袜,一切都没变,她还是在等着他。
大病一场过后,林夕自觉愧对晚云,再也没有去探望过她。他离开京城,独自一人返回澹州,打算在和谈之事上做出让步——同意北方百姓跟随邺朝国君南迁。
他回到军营里,直奔齐颜可汗帐中,心里的话刚要说出口,就见齐颜可汗兴奋地冲过来握住他的手,眼里泪光闪闪。
“林夕,他们同意了。”齐颜可汗激动地晃着他的手臂,“邺朝国君答应,只让将士家眷南渡,其余的百姓全部划归北夷名下。”
林夕愣住了,没想到以周穆的性子,竟然会比他先妥协。
许是周砚的死,带给他巨大冲击,林夕已觉得身心俱疲,只想快点结束战事,还普通百姓安宁的生活,他提出要在三个月内完成此事,然后签署和谈协议,交割疆土文书,最后再放邺朝国君南渡。
齐颜可汗按照他的指示,继续敲定后续事宜,林夕几乎同一时间命人前往南陵,向陈家老太太送上北夷下发的第一份通关文书。
他要陈家派人去京城接走晚云,而限定三个月的放归期限,也是为了赶在晚云生产之前。只要她顺利回到南陵,他也无需再担心她的安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