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子卿下意识侧眸看他,忽然像想起来什么,“对了,那个……”
“那些草药已经带回去了,军医放心。”萧彦默契的抢先应声,“此番倒是让你受累了。”
陆子卿神色微怔。
将军高高在上,向来都是以权势人,一副离人于千里之外的压迫感,而这人却……
他正色道:“将军客气,这是在下分内之事,理应如此。”
干藤蔓混着树枝烧得“噼啪”响,橘黄色火焰争先恐后从火堆里往上窜。
两人陷入短暂的沉默。
过了一会儿,萧彦突然开口问:“你叫……陆子卿?”
“是。”
萧彦轻轻点头,“雍州人士?”
陆子卿目露意外,“是,你……将军如何得知?”
萧彦将木架上的衣服翻了一面,“以前没见过你,只在雍州招过军医。”
陆子卿点头,“哦,我以为……”
“去过。”萧彦仿佛知道他问的意思,不待他说完,径直丢出两个字。
陆子卿: “嗯?”
“多年前……”萧彦顿了顿,说:“路过那里住过一段时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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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卿将目光移向火堆,想起此地,他眼皮慢慢沉下,眼眸晦暗似落入无底深渊一般。
“不是什么好地方。”
萧彦闻声侧脸看他。
光影映在陆子卿一侧脸上,比平日多出几分温柔静谧来,不由得让人有些挪不开眼。
“为何?”萧彦问。
“那里……”陆子卿顿了顿,“那里常有山匪作乱,老百姓日子不好过。”
其实他想说,这天下官僚军阀、土豪乡绅,欺行霸市早已污浊不堪。
位高权重的王侯将相们,怎会知道老百姓的苟延残喘,能是什么好地方?
“边境城一直是朝廷的心病,山匪横行狄人入侵,内忧外患朝廷难免分身乏术。”
萧彦注视陆子卿,说:“受苦的还是百姓。”
历朝历代,受苦的一直都是百姓,明明他们什么都没做,却要遭受诸多无妄之灾。
若不是如此,他们一家也不会再十多年里搬迁诸多地方,颠沛流离过活。
陆子卿脸上显出一丝落寞,他拢了拢手臂,又重新挂上那副“面具”,浅笑恭维。
“将军心系天下,是百姓之福。”
萧彦淡然应声,“我就是为打仗而生的,应当应分,不说这个了,你那个同伴?”
陆子卿“哦”了声,“他叫苏乘风,我朋友。”
“你们关系很好?”萧彦问。
“嗯。”陆子卿说:“算是发小。”
萧彦看着火堆,评价说:“武功不错,就是性格太冲。”
陆子卿:“……”
此话是夸是贬?
苏乘风为人行事如何,他肯定再清楚不过。
可这话经一个外人嘴里说出来,怎么都觉得别扭,话里有话。
他疑着应声,“将军谬赞。”
雨势没有减弱的意思,山中浓雾弥漫,仿佛与世隔绝,不时有凉风从洞外灌进来,带着水汽和寒意。
两人穿上干衣并肩无言,靠着凹凸不平的洞壁闭目休息。
篝火在暗中摇曳,映出他们此刻疲惫安静的模样。
半夜。
陆子卿的伤口,因只上了药效单一的草药,加上环境不干净,现下有些红肿发炎,起了低烧。
意识昏沉,呼吸微蹙,整个身子脱力朝外侧倒去,萧彦下意识伸手托住他的脸,将他扶正。
只是一松手,人又会倒出去。
萧彦只得把人靠在自己身上,身体朝陆子卿挪近些,伸手绕过后颈揽着他的肩膀。
另一只手护哄孩子似的,在他手臂上轻轻摩挲拍打。
陆子卿半张脸枕进萧彦肩窝里,呼出的热气喷洒在他耳畔,他耳根渐渐染上一抹红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