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要从半个时辰前开始讲起,前几日沈宁鸢收了许多宝贝,终日把玩,她尤爱里面一件青白玉雕莲花托笔洗,青白玉澄澈透明,润泽细腻,一朵莲花宛若活物,纯洁无暇,沈宁鸢对此爱不释手,连睡觉都要抱在怀里。
她打着瞌睡,正天马行空地幻想各种瑰丽诡谲事物,一道声音将她自迷蒙间唤醒。
“夫人,有三辆马车停在王府门口。”
三辆马车,莫不是皇后又送礼来了?
沈宁鸢脑中只能冒出这个可能。
送礼是送礼,却送的不是珍宝,而是美人。
自车上下来六个美人后,送他们过来的管事微笑着说。
“小人是蔚国公府家仆,王爷大婚,我家家主还未送上贺礼,心中惭愧。这几位歌女歌舞皆是一绝,家主奉上愿为王爷,王妃无聊之时解乏。”
蔚国公是四妃之一的丽妃母家,也是三皇子祖父家,他送美人,不是阴谋而是阳谋。
沈宁鸢望着下方六个容色各有优异的美人,心中有点懵。
在权贵阶级,赠送美人或者说互送美人这种事情并不鲜见,所谓歌女舞伎,不过是脔宠的一种掩人耳目的说法,其中真意人尽皆知。
不过沈家门第普通,连家中唯一有妾的大伯的两个妾也皆是良妾,在沈宁鸢十七年间,此等腐败淫奢之事,闻所未闻。何况还是当着她这个正牌王妃的面送美人,那她是该接收还是不该接收啊?
“小姐!”巧心一脸愤愤地朝她摇头。
不可以接收,绝对不可以!
“这位管事请稍候。”
沈宁鸢走到内间,问管家:“王爷呢?找到人了么?”
“还没有。”管家一脸羞愧地摇头。
沈宁鸢无奈,只好走回前堂,她清了清嗓子想要拒绝,一抬眸正对上其中一个美人的目光,那眼眸中盈盈水波好似一张网,铺天盖地地笼络住了她。
沈宁鸢话到嘴边却变成了:“这几位美人我先收下了,替我谢过国公大人美意。”
管事松了口气,抱拳作揖:“那小人先行告辞。”
等到客人离开,巧心忙叫住小姐,急得直跳脚:“小姐,你怎么可以把人收下啊,她们的心思不是明摆着的么?”
正是因为明摆着,沈宁鸢才把她们留下。
沈宁鸢的想法很简单,金银珠宝,绫罗绸缎,萧平铮样样不缺,可是美人又是另一回事。
她虽说占了王妃的名头,但在她心中更把自己看作是和萧平铮维持婚姻关系的另一个伙伴,且还是弱势方的,她能替萧平铮处理一些无关紧要的小事,却不能代替他决定大事。
这男人的那方面事自然是大事,这几个美人又如此娇怜,说不得王爷真的喜欢呢,一旦拒绝就没有商量的余地了,还是先收着好了。
“好了好了,不要生气了,等王爷回来做决定。”
巧心抱怨道:“等王爷回来就晚了,男人哪里有不喜爱美人的啊,小姐你也不想想,要是她们抢了小姐的宠怎么办?”
沈宁鸢一副看得开的表情:“若是王爷当真宠爱我,几个美人如何影响我的地位;若王爷不欲爱我,今日就算没有她们,也会有其他人。”
“小姐你可真看的开。”
“是么,还好吧……”
管家得知夫人将美人都留下后,脸上也是一幅忧心忡忡神色,他数次看向沈宁鸢,欲言又止。面对这一心盼她和王爷好的忠仆,沈宁鸢也只能装作没看到,道:
“管家,麻烦你将几位美人安排在西院空的房间,等王爷回来了,我再汇报给王爷。”
东院是她居住的地方,北边是将士们所在,南院房间大多空着,显得颇为冷寂,只有西边是府中其他下人居住,与她们身份倒也适宜。
“是。”得令,管家很快离开。
回去的路上,巧心连同其余几个丫鬟心中还是不满,但既然小姐发话,她们也不能再说什么,只一路上闷闷不乐。
时间又回到现在,萧平铮收到属下消息回了府。而沈宁鸢回到房中不多时,听得下人说是王爷回来了,立即迎了出去。
“夫君,你回来啦。”
萧平铮看着眼前与往日毫无一二区别的女子,眯了眯眼睛。
“你今日身子可好些了,伤口还痒么?”
“不怎么痒了,夫君的药膏很好用!”
那是,都是特制的。
“夫君。”沈宁鸢上前一步,踌躇着开口。
“有事么?”萧平铮从茶壶里倒了杯水,他的手掌宽大,显得白瓷的杯子小的跟孩子的玩具似的,一杯茶水落肚,跟没喝似的。
萧平铮面色不变,又倒了一杯。
沈宁鸢已经准备好措辞,不疾不徐地开口:“夫君,今日蔚国公府送了六个歌女过来,说是给我们解闷用……” 九库文学
“你收了?”
“嗯。”沈宁鸢点头,她方才在房里时就觉得要是直接说“我觉得你可能会喜欢”好像有点太直白,显得他色色的,因此她聪明地换了个说法:
“府里只你我二人,闲暇之余确有无聊,若有几个歌女在旁弹琴奏乐,也好度午后烦闷时光,夫君,你觉得呢?”
萧平铮接连喝了三杯茶水,才解了一点渴,他手中执杯,垂眸看着身前仰面望着他的女子,一时之间没有开口。
时间一点点逝去,沈宁鸢仰的脖子都酸了,被他满怀探究的目光从头打量到底,看得她浑身不自在,又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要这么看自己,只能硬着头皮承受。
“夫君。”
她小声催促道:“人我已经安排进西院了,你要见见她们么?”或者说,见了之后再决定?
“呵。”
半晌之后,萧平铮发出一声轻笑。